第206章 道好一個春宵
作者:
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487
二月初七,寧塵離開神都洛陽,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女皇的選擇。其實寧塵心裏清楚,女皇和自己一樣,都在賭,賭一個希望看到的結局,賭一個將來。天授軍是武周的新軍,是女皇的親軍,是門麵,是宣示權威與皇權的象征。女皇能夠答應天授軍西征,或許這就是帝王心術,她知道隻有赫赫戰功天授軍才不會隻是排麵,才會真正讓人畏懼。
過三泉驛,於道旁茶社歇腳,姚彝湊過來問“姊郞當真不想聽了嗎?”
寧塵未答,姚彝繼續言“姊郞是不會問阿姊的,問沫兒姐姐和阿姊沒區別”
“哦?你小子懂什麽,都是你自己無端的揣測罷了”寧塵言。
“姊郞是在怕。是姊郞知道,知道答案後無非三個結果。一是若當日是阿姊一廂情願,隻會增加對阿姊的厭惡罷了。二是若當日是姊郞犯了淫罪,隻會增加對阿姊的深深愧疚。三是若當日是情投意合,那姊郞不知該怎樣麵對這個忘記了的愛人罷了”姚彝故作深沉言。
“小小年紀,你知道什麽!還有我並不討厭你阿姊,你的假設不成立……”寧塵故作不在意感歎。
“其實很可笑,一切是天定,是天公捉弄”姚彝感慨言。
他如此說,寧塵轉過來盯著不過十四五年紀的姚彝有些愣神,“那日在落月井旁,是姚彝和阿姊救了姊郞”
“武…我…我怎麽?”他這樣一說,寧塵忘我地問出口。
“那日姊郞你大醉欲尋死,是阿姊用一盆水澆醒了姊郞。你那時疲醉交加,迷糊間說著自己是個罪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業。雖不知你到底犯了什麽罪,但無疑,姊郞是在折磨自己”,寧塵陷入沉思,此刻他的思緒已飄去遠方。
“當時姊郞錯將素衣打扮的阿姊認成了婢子,我們陪了你很久,那時姊郞已心灰意冷,但在阿姊的各種逗言戲語下,露出了真摯地笑顏。之後的春波亭我就不在場了”姚彝遺憾言。
“春波亭怎麽了?”寧塵終究問出了口。
“我是後來聽柳婆婆講起的。春波亭上,阿姊命沫兒姐冒充自已於簾後撫琴,自己則將錯就錯以婢子身份於亭中伺候。當時亭中還有豆盧娘子,地兒是豆盧娘子選的,似有意避開其他赴宴的人。沫兒姐姐一曲未畢,不知豆盧娘子和姊郞你說了什麽,罷琴之後,姊郞突然告禮言說下奔為當時伴作婢子的阿姊”
奔即為納妾之禮,寧塵聽到此處,已然按捺不住了,“然後呢?”
“沫兒姐姐不知該如何作答,姊郞不知何故,竟突然拉起阿姊衝出春波亭駕車而去,豆盧娘子也敗興離去”寧塵呆坐,無有言語。
“阿姊是夜深才被姊郞送到崇文小築的,當時的阿姊已有異端,直到後來……”
猛地喝了一大口茶,寧塵再起身時,已覺沉重了幾分,他突然有種感覺,或許武陽並不是自己心中的樣子,或許自己認為的那些往事,其實是另一番模樣。
再一日,過華州,至赤水驛,已近黃昏。寧塵命於驛中歇下,剛剛踏進驛站,就見院中停放百十車馬,有帆幟上書“瑞祥巷”,未待細看,就見一個扯著嗓子指揮的人罵罵咧咧。
“二鸚哥兒,你這是?”
待二鸚哥兒轉過身來,瞧清是寧塵時,竟哇的一聲,噗通跪趴下去,連連磕頭道“郡王爺,饒命啊,饒命啊,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會說的”
寧塵被二鸚哥兒這突然一跪嚇了一跳,後退一步,轉過頭去問身後的孟子吟“他怎麽了?”
搖搖頭的孟子吟倒是打量著寧塵,好像寧塵真對他做了什麽似的,“停,你先起來說話”
依舊不起身,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瑞祥巷的奴隸,仆從們已有跟著跪下去的,寧塵示意,賜名上前拽起了二鸚哥兒。待幾人進去找了個僻靜地,寧塵似有了眉目,才開口問,“你這麽怕我,是怕我殺你?滅口?你都知道什麽?”
又要跪下去,但有賜名提著,此刻二鸚哥兒就如一掛柿子,“小的……小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是公主府的去找你了?”
“沒人找我,不不…沒人找……”
“嗯?”寧塵斂眉問,那眼裏的神色已然不善。
“是…是七步裏的爺……”二鸚哥兒膽怯言。
“她們讓你幹什麽了?”
“沒有…沒…”
“好好說,我快沒耐心了……”
“是……拿…不…買……買走了我的美人兒,哦…就是那隻占婆貓,它可是有靈性的……”二鸚哥兒說著,不禁露出得意神色,但這神色轉瞬即逝。
“然後呢?”
“讓我說,貓是貨賣兩家的……還…還把知道這件事的,我的兩個小奴給…給帶走了……”
“哦…”寧塵聽明白了,欲轉身離去,忽又回身問“那你這是要幹嘛?跑路?”
“是…是…宮裏來人說……貴人不想在神都看到我們瑞祥巷……”寧塵瞧著二鸚哥兒說得委屈巴巴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拍拍他的肩膀言,“去長安也不一定是壞事嘛…”
“對了,你還知道什麽?”
“沒…沒……哦哦…那個,七步裏還找…找過清河縣令……”
“你怎麽知道的?”
“清河縣令來問過我美人兒的事……”二鸚哥兒賊眉鼠眼言。
寧塵點點頭欲離去,二鸚哥兒似有話說,寧塵抬眼瞧見他眉目便知他的意思,開口道“七步裏少不了你的好處,認了主子就占了隊,所以我是不會對你怎麽樣的,隻要你管好自己的嘴”
……
再一日便到長安,寧塵一行入長安城未去守備府,也未回長安的府邸,而是轉去歸義坊的一處貨棧。貨棧很大,待寧塵等進去時,已聚齊很多人,中間玉立一人很是亮眼。
寧塵下馬,一丟韁繩,快步過去。心懷激動的寧塵還未展開雙臂,眼前雍容華貴之人已盈盈一禮言“三郎,辛苦了”
寧塵回禮,“娘子辛苦”
……
貨棧裏,寧塵將懷中人緊緊環抱,“這些日子想我了嗎?”
“想,三郎想鵲兒了嗎?”
“自然是想的”寧塵捧起鵲兒的臉打量著,似已過半生一般,如今的鵲兒或是生了武寧安的緣故,稚氣不再,越發姿容煥發,粉潤華貴起來。
二人避於貨廊後互訴離情,而後再親昵半晌,當在鵲兒的陪同下環顧貨廊裏擺著的貨品時,寧塵方開口問“何時到的?安安呢?”
“到了已有十日,安安同阿諾在落腳地呢,怕帶過來人多眼雜”鵲兒開口答。
“自北都來,路上可還順利?”
“都還好,隻是在太平驛耽擱了兩日,好在獨孤氏出麵”
“出了什麽事嗎?”
“沒多大事,不過被太平關守將刁難”鵲兒說得風輕雲淡。
寧塵拉過鵲兒的手,輕聲道“辛苦了”
再言時,寧塵問“其他人都安排好了?”
“三郎交代的倉促了些,雖簡陋了些,但都安排妥當了”
“都是軍旅之人,已經不錯了。準備的東西可齊當了?”
“最後一批,明日一早應該能到”
“那好,就休整一日,後日一早出發”寧塵一笑言,換來的是鵲兒幸福的模樣。
……
左近昭行坊的一處宅院裏,寧塵畏畏縮縮接過下跪的二人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寧塵心覺好像哪裏不對,抬眼問“我怎麽有種嫁女兒的感覺”
“三郎,又胡言了……”,這儀式是鵲兒硬要加上的,放下茶杯,寧塵已然抑製不住欣喜想要去抱抱眼前乖覺可愛的人兒。
如今武寧安已經五歲了,生得眉清目秀,性兒隨她娘親,伶俐豪爽。寧塵對武寧安的寵溺,自是誰也無法比擬的。而如今的武阿諾,也更端正了,小孩子長得快,如今他也齊寧塵腰腹高了。
西來一路騎馬,雖圍著姚芯兒準備的麵紗,披著雨昔親手係上的披風,墊著樂果兒縫製的鞍墊,但疲憊與風塵還是沾惹身心。是故,寧塵很早就浴畢登榻了,待影鵲兒掩門吹燈,掀開絲帳進來時,寧塵瞧見的是一個身穿吊帶裙的身影,恍惚間,寧塵竟以為自己在另一個世界。
“怎麽了?這是大人留在梅莊的樣式,我讓繡娘們裁補了些,穿得舒適,所以我……”
一呶嘴,寧塵邪祟一笑言“好看是好看,隻是你這樣很危險……”
鵲兒不明其意,待眼眸一亮時,已被寧塵拽上了榻。兩個久別的人兒,當空月兒高掛,,枝頭青鳥吱呀,納一溫春釀,餘一盞歡燈,隻道好一個春宵。
次日,寧塵穿戴起,鵲兒依舊酣睡。鵲兒慵懶,一直都是這般,尤是寧塵寵溺著。待寧塵到院中時,瞧見的是晨起練功的武寧安,武阿諾,還有她二人的拳腳師傅,那是武淩當年留給鵲兒的明安王府府衛,單名玄字,他是府衛中除武司其和武司關外身手最好的了”
“怎麽樣?她二人”寧塵走近來,開口問。
禮,而後湊近,武玄輕聲言“回郎君,小娘子喜好這些,也有天分。小郎君嘛,身子弱了些,強身健體尚可”
寧塵點點頭,走過去指正練拳的二人。而後寧塵自己也練了兩通拳方結束。待早膳畢,有執事來稟,寧塵問起,鵲兒才言“是守備府的來探”
“看來這守備府倒不是吃幹飯的,可有應付?”
“我已經讓咱們的王府留守去了,三郎看,可還妥當?”
“嗯,妥當的,你做主就好”寧塵越來越感切當年老太公的苦心了,當年的四個印信讓寧塵輕鬆了太多。月兒憐兒在神都,鵲兒在北都在西京能夠如此便利,能夠對明安王府有高低進退,都是因為這幾枚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