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永世唯衷之約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647
  僅僅半日,四位朝中大員殞命,神都風聲鶴唳。

  寧塵再醒來時,已是巳正時分,外麵飄起了雨,寒涼刺骨,“恐是要來一場倒春寒了”寧塵披著單衣,站在軒窗前癡癡言。

  “真的要去嗎?此刻怕不是好時機”

  “確實不是好時機,但再不去就晚了”寧塵對身前正踮起腳為他整理襆頭的姚芯兒言。

  出了府門,便直奔皇城,至應天門前,見到了靜待宮門前的武淩,“兄長知道我要來?”

  “你幾案上的謀劃節文我看了,若那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麽厲害,當可行的,隻是戰場瞬息萬變,布局再精妙也需見機行斷。我知攔不住你,隻一點,切記千萬當心,別貪功冒進”武淩言說著接過身後侍從手中的傘,並為兩人打上。

  寧塵點點頭,再分開時,寧塵已接過了那把傘。

  雨滴打在傘上沙沙作響,偶有濺起的細珠兒,飄落麵頰,似海風拂過,卻帶著風沙之怒。當寧塵站在女皇身後時,她正瞧著宮牆一角發呆。幾日不見,她似乎蒼老了許多。

  “你來就是為了感謝朕的?”

  寧塵點頭言是,女皇又問“師尊要罰你,朕隻會敬稟你的過處,師尊要放你,朕也不會問詢來由,你又何必來謝朕”

  寧塵不再言,因為自己身份很尷尬,女皇一直都是以上座弟子自稱的,而自己呢,莫名其妙真就成了上座弟子。良久,未聽寧塵再言,女皇一指宮牆一角言“瞧,那裏有一叢黃梅,是朕特意讓人留下的,瞧這雨啊,看來黃梅要開了”

  “這雨寒涼了些,就恐是風來了,把春寒又吹回來了”寧塵借口便言。

  回過身來,緊緊盯著寧塵,女皇質問道“你說太子他恨我嗎?”

  寧塵不敢答,又聽得“旦兒最為孝順,朕怎會不知他斷然不會做下這大逆之事,但他不做,不代表那些支持他的人不去做。總有些人想讓我們母子反目,總有些人看不得朕……”

  女皇說不下去了,寧塵也不願再聽了,他心中所怨懟:這你要去問你那好侄兒。寧塵深知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他不敢答話,此刻連表情都控製得僵硬無比。

  前日之事已了結,女皇下令,案首已死,便不再牽連他人,也不再查證,就此封存。至於東宮,太子被軟禁,被遣封地的皇嗣們也都被詔回了,同太子一道被軟禁在東宮中。據武淩所言,皇太子李旦當日便跪於上陽宮前請罪,終至暈厥被抬了回去。

  “如果是你,你會怨恨朕嗎?”當女皇問出這句時,寧塵思路無比清晰,因為在那個世界,自己的父親就如一個“凶殘的暴君”,寧塵躬身言“孩兒對母親,或許有怨,但不會有恨”

  女皇再次審視過來,眼神和善了好多。她再入沉思,良久,她言說累了,便命寧塵退下,臨走時寧塵才呈上自己提前寫好的定邊之策。

  ……

  自柒玖莊一事之後,非煙安分了很多,近乎未再出府,整日裏悶在房中。如此一來,寧塵倒是安心了許多。這一日宿在月影樓,寧塵怕西征獲準,自己會沒有時間過來,所以一番別情離緒是少不了的。

  午後往城外去,所為者,是送別。在馬車上,寧塵抬手要拜,卻被豆盧野攔下了“三郎,受不得。當是我來拜才是,父親近年心性綿軟了些,就恐這樣的別情離恨,還望三郎莫怪。野還有一事相拖,我家安然……”

  “固肅兄放心,我自當盡心”

  送行者眾,回城路上,寧塵問身旁豆盧安然“嘿,什麽打算?你之前不是說要去我們新府小住嗎?”

  “若夢和潼兒都不在,我再去小住,今後還能嫁人?”沒好氣的豆盧安然高聲質問。

  “喂,你小聲點,我那不是考慮不周嘛,是你阿兄讓我照看著你,怕你惹事嘛”寧塵連忙湊近言。

  女人就是那樣,隻會越解釋越糟。一聲駕,瞧著那氣憤離去的身影,寧塵無奈搖搖頭。隨豆盧安然到四味齋時,寧塵這次卻沒被拒之門外。武潼兒的房間裏竟還有一個小房間,那是白色帳子圍起的,朦朧裏,瞧得見裏麵是兩個忙碌的身影,一人似端坐幾上,周遭騰騰而起的是雲霧,那是滿含藥味的雲霧。

  難道是藥蒸?寧塵心中納罕。至柳問三出來,她或是因為熱,竟褪了外衫,齊胸裙未遮蔽處,是細汗如雨,遮蔽處緊貼身子的是玲瓏曼妙,忽見寧塵,寧塵閉目轉身,而柳問三竟似毫不在意。不由得寧塵腹誹:不愧是學醫的。

  伺候婢子已遞上長巾披過外衫,寧塵再轉過頭時,柳問三開口“每日需蒸四個時辰,需蒸三日,間三日,蒸滿七十日為止”

  “可是還需施針輔助?”寧塵上前問。

  “施針是為活絡經絡,若神思鬱結也是枉然”依舊清冷。

  寧塵示意,請柳問三出去,待至外堂,寧塵方開口言“有勞神醫了,寧塵恐要去邊關數月,潼兒知曉了,定會擔憂傷懷,還望神醫相助”

  “我這裏隻管傷病,不管它事”言畢,柳問三往令一處院落去,“她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寧塵跟過去再問,也未得到隻言片語。

  再和豆盧安然交代,卻隻換回了一句“知道啦,囉嗦”,隻有婢子浮萍兒,點頭應答。和潼兒道別,寧塵站在帳外,探問“怎麽樣,可有不適?”

  “剛開始那幾日有點,現在倒還好,隻是有些煩悶”

  “那就讓安然和萍兒也進去陪你下下棋玩玩葉子戲啊”寧塵嬉皮言。

  “郎君哥哥又胡說了”,逗笑了潼兒,寧塵也笑了起來。

  再言少頃,寧塵方提“可能最近不能來看你了,春闈事近,又要忙起來了”

  “嗯嗯,郎君哥哥為功業,潼兒在這裏很好,哥哥放心……”

  ……

  送完豆盧,再送姚崇,這次姚崇是南去安撫六詔諸蠻的,並以武力震懾,以保西南穩定,雖不至於有大危險,但仍有變端。所以姚家人都心懷忐忑。

  二月初六日,一大早宮裏便來人了,宣寧塵進宮。本以為是為西征之事,但事情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直到領行的小黃門開口“姐姐讓奴轉告殿下,慎言”,寧塵方明白這一點。

  至觀鳳殿,已聚多人,其間寧塵一眼便瞧見了那得意洋洋的武承嗣,見禮畢,未等寧塵開口,女皇先開口言“你和太平在鬧些什麽?”

  一語問出,下站諸公或有左右攀談者,或麵容嘲弄者,看來坊間傳聞已經無人不曉了。再看看這些人,多為宗正,看樣子確為自己而來。當寧塵聽到女皇所問時,確實被驚了一下,但那驚恐轉瞬即逝,幸有黃門的提醒。

  上前一步,寧塵正欲開口,就聽得女皇繼續言“你瞧!清河縣令竇懷貞的彈劾奏章都遞到我這來了。你和太平也是,竟會為了一隻占婆貓打鬧,還有那瑞祥巷的小人們,盡是也是一群混賬東西”

  寧塵雖聽不明白,但心中著實被晃了一下,幸好沒那麽快接口,這女皇說話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嘛。

  當唯唯諾諾點頭稱是的寧塵聽見大殿一角有動靜時,斜了一眼,是緋紅裙裾的一角,此刻女皇似乎對寧塵的態度很滿意,再開口言“七尺男兒,怎麽好意思和女兒家搶一隻狸貓,男兒愛馬方是嘛”

  言畢女皇又言,“來人,命飛龍使親自去禦廄給雲中王挑選一匹良駒”

  此時,雲母屏風後的人方款擺而出,她挺拔高傲,她雲鬢紅妝,她此刻懷中正抱著一個灰白的貓兒,短毛褐麵,藍色的眼,嬌小可愛。見禮,剛矮身,懷中貓兒跳了下來,沒逃去,它竟自往寧塵身前來。

  貓兒跳到寧塵懷中,此刻的寧塵並沒有去計較什麽,油然而然的彎下了腰,油然而然的攬入懷中。“阿娘,你看……”,李令月的一聲嬌膩,方讓寧塵驚醒。滿殿臣工為這一幕掩口。

  上前幾步,寧塵欲將灰貓還給李令月,李令月未伸手,而是審視著寧塵道“這次可是真心的?”

  “自是真心”,答畢,寧塵自那眼裏看到了一抹期待的神色,就那一眼,寧塵明白李令月問的不是當下灰貓之事,於是補充言“所言發自肺腑,永世唯衷”

  “好,一筆勾銷……”寧塵心裏似有熱浪翻滾,那日要等的答案終於等到了:一筆勾銷,重新開始。

  “好好好,你們這些小兒女們,沒有一日不消停的”女皇開懷。

  由李令月伴著女皇離去,寧塵等也回返了,剛出大殿,身後一人追了上來,竟是王方慶,“石泉縣公匆匆追來,可是有要事?”

  回禮畢的王方慶言“雲中王還不知魏王領今科事宜的事吧?原本某極力推舉郡王的,但魏王今日突然進宮,陛下根本不等我等開口,直接便宣敕令了”

  “什麽?魏王督校今科?”寧塵確實不知,聽到王方慶的話也是吃了一驚,現在回想起剛剛進殿時瞧見武承嗣的樣子,寧塵便了然了。

  “怎麽這麽突然?”

  “剛剛罷相,可巧這會兒楊尚書突發疾患。魏王便尋此機入宮,明顯是以此來換陛下疼憐”王方慶沒好氣的道。

  “看來他成功了不是?倒是楊尚書,此前多次辭讓,這次真的被辭去了,卻病了,哎……”

  其實此時寧塵心中有事情記掛著,並無心理會武承嗣的事,再寥寥數語二人便分開了,行不多遠,便見前方一人相候。

  “多謝了……”

  “受人之托罷了”

  相視一笑,“陛下密旨”

  一塊黃絹遞到手中,打開來瞧:準汝所奏,諸部必達。即日開拔,一擊製勝。

  瞧過密旨,寧塵心也放下了,揣入懷中,抬眼看到的是一雙剛剛逃開視線的眼。寧塵鄭重禮,而後言“對不起,負了婉兒生辰之約”

  “生辰年年皆可過,隻三郎安危……”上官婉兒言,心緒難掩,發覺失儀,而後振奮鄭重禮而後言“祈頌三郎凱旋”

  寧塵回禮,收聲言“來歲生辰,寧塵再作賠禮”

  未出皇城,而是徑直往北院行營去了,安排一切事宜,直至戌時二刻寧塵方離去。回府前,寧塵去了一趟公主府,未見到李令月,府中主事言她進宮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