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東宮之危怎解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321
  社會體製決定了其下的社會形態,它反映出的是階級結構和社會製度,但其根源是思想的束縛。寧塵不是搞社會學的,但雨昔帶給他的不僅僅是記憶與情感的交構,更有思想與靈魂的交融。

  “你不應該插手”

  “難道我就任由她們”

  “既然已置身於此,就應該遵守它的遊戲規則,你該守規矩些”

  “規矩,你又和我提規矩,難道大家都守著規矩,就能相安無事皆大歡喜了嗎?難道她們就能幸福,我們就能……”

  “你改變不了什麽,思想已經根深蒂固,除非你能夠抹去它,重塑它。況且,幸福的定義不盡相同,你所認為的理所當然隻是你所認為的,你又怎知她們的理所當然不是她們奮力追求的幸福呢?”

  “所以我就聽之任之?”

  “她們都是聰明的女人,她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這是姚芯兒入府不久寧塵和沈雨昔的一段對話,事情的起因是姚芯兒以主母身份要帶武寧風回府。寧塵知道後,憐惜月兒,便截住姚芯兒,又將武寧風送回月影樓了。這原本就是生活中的瑣碎而已,但諸多情緒積壓在心頭,才觸發了那段對話。其實這樣的對話還有很多,寧塵和雨昔的爭論永遠都有,但心有靈犀的時候更多一點。

  寧塵認為府中女人們該抗爭,該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個性。但雨昔則認為該順其自然,不該去幹擾她們,不該去打破原有的形態。

  正如沈雨昔所言,她們都是聰明的女人,她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此刻的姚芯兒和樂果兒親密無間,此刻她們默契的配合讓寧塵恍惚於她們的關係。曾有一刻,寧塵心中的陰暗在作祟,看到的是其樂融融之下的風雨。

  談論間所提的高麗,便是高句麗,原是高句麗曾改名高麗,但不久又改了回去,因此唐人或稱其高麗。當寧塵分析出泉獻誠死於高麗之手時,二女搖頭,隨後姚芯兒言,“是不是高麗人,還難斷定。一是秋部牢房守衛森嚴,獄卒皆是身世清白的,即使是高麗密諜也難混進去。二是始作俑者來俊臣僅僅隻被陛下斥責了兩句,並無責罰。三是陛下當即下令,授豆盧世叔安平道行軍大總管,統河北道,河東道兵馬,又授崔神基司賓卿拜相,授豆盧野司賓少卿隨父北去送還泉獻誠屍身和高麗人談判”

  聽完,寧塵點點頭,樂果兒言,“陛下之謀略,古今女子,難有比肩者”

  聽了二人的分析,寧塵恍然,感慨接言“我看你倆也不差”

  馬車緩緩而行,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皆是分析這幾日的幾件大事,她二人似有意不去提和李令月的流言一事,終還是寧塵問出口的,“和太平的事,是誰傳出去的,有查到嗎?”

  流言所提,大致有以下一些:一為李令月當日閉門齋戒幾個月是為產子,孩子便是寧塵的。二是雲清苑大火是寧塵放的,隻為了偷走他們的孩子。三是李令月怒闖明安王府,是為了奪回孩子。四有寧塵追到城外,和婢子嫿打鬥,上了李令月的馬車皆是為了那個孩子。最後說李令月夜臨溫泉宮,寧塵欲闖定鼎門是二人為了幽會。更有甚者,將寧塵立雪雲清苑,二人婚禮賀禮和寧塵醉酒大鬧公主府都翻了出來。

  二女有意避開這個話題,當寧塵問及,她們也隻是搖搖頭,終,還是姚芯兒開口言“三郎該去問公主,她應該清楚”

  樂果兒低頭不語,見寧塵瞧過了,也隻是點了點頭,忽而,寧塵明白了姚芯兒話中的意思,三分醋意,七分真語,“那她為什麽這麽做?”

  “剛剛三郎不就光明正大的上了她的車了嘛?”樂果兒低頭小聲道。

  寧塵陷入沉思,此刻他很想弄清楚是不是如二女所言,可是要弄清楚,隻能去問李令月。回到府裏,管事奎大已候在府門前,是武淩和唐先慎留下的親信唐玨在談論西征事,請寧塵過去。

  至擒雲樓書房,聚著武淩,唐玨,孟子吟和邊朗,邊朗寧塵見過幾次,他是婁師德的外侄,同他征戰多年,隻是伺候身旁,並未官職品秩。婁師德本有三子,一子早年病故,另二子思潁,思席庸庸平平,無大誌。一為介休縣令,一為金吾軍中校尉。反而,他更看重這個外侄。

  四人所論,為西征致勝之法,對著唐玨帶來的安西輿圖,每個人都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無必勝把握,但有一戰之機。

  已過了午膳時間,眾人卻都陷入了思考中,至馬六匆忙進來,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好消息,好消息,郎君們,好消息”

  眾人來了興致,“什麽好消息?”

  “黨項部上表內附,女皇剛剛已下令,命唐將軍兼安撫使,置萬人於十州”

  聽言,幾人笑意盈盈,更有唐玨歡呼出聲來,“自神女降世,吐蕃苯教與四鎮諸州的三夷教眾,再有愈發盛隆的佛道二家,在安西上演了多次護教之亂。今黨項內附或與此有關”

  唐玨口中的三夷教,寧塵是知道的,為外來的三大宗教祆教、景教和摩尼教,祆教即拜火教,在兩京皆有祆祠,景教即唐人口中的波斯教,亦有景寺,而摩尼教,便是明教,在中原並不受歡迎,但在安西信眾很多。

  待唐玨言畢,馬六再呈給寧塵一本密劄,打開來,是月兒搜集的關於安西的消息,待寧塵閱完,心中也明了了幾分。

  “來濯,你說說,這神女到底是怎麽回事?”來濯是唐玨的表字。

  “傳言她是於金光中降臨的。降臨之時,天地灰暗,馬嘶鷹落,她身披彩衣,自金光中仙落鷹娑川旁”唐玨繪聲繪色的描述著。

  寧塵好不無語,難道真有神明,吞了一口口水,寧塵堅持問道“然後呢?”

  “吐蕃人是象雄遺族,大多信奉本教,而所附的黨項人,高昌人,白蘭人等所信多為三夷教,也信佛道。其中突厥人,室韋靺鞨人和契丹人等又奉嚓瑪,尊神女為瑪格雅,譯為德勒欽瑪,是太陽女神的意思”唐鈺開口言。

  “所以所傳的前番會盟之事確為真的?”

  “會盟之事確為真,據說卓薩卓瑪洛也下了蔥嶺,現身疏勒。更有傳言神女降甘露,止風雨,賜福赤都鬆讚,接引天之甘露,滋王姆以永繼”唐玨言,而後一歎。

  “便是如此,她也沒隨王姆去邏些城,而是留在祿東讚第五子勃論讚刃帳下”,言畢,眾人似聽出了些明堂,都若有所思。

  良久,寧塵先開口道“我有了些想法,待我想想,明日再說出來,大家再看怎麽樣,你們也好好想想。這杖要是硬打的話,難免受南北挾製,不是六詔諸蠻已歸順吐蕃了嘛”

  “六詔諸蠻之事,陛下定會派一位宣撫使去的,隻是一旦南北兩麵開戰,難保東邊的高句麗不趁火打劫”武淩開口道。

  “所以安西戰事當速戰速決,但噶爾家族不容小視,欽陵讚卓為當世名將,萬不可再現大非川慘敗”孟子吟一盆冷水潑上來。

  幾人又談論了一會兒,所言皆是南北局勢和安西作戰之法。至翠珠兒來啟晚膳時,幾人方散去。

  這一夜寧塵就宿在書房,也可以說是一夜未睡,至天明,剛打了一個盹的他又爬了起來。早膳沒有去吃,到馬六進來稟女皇派姚崇為懷順道宣撫使兼懷遠道行軍大總管統江南事時,已是正午時分。

  匆匆吃過沈雨昔特意命人送過來的午膳,寧塵忙讓馬六喚來唐玨,武淩等,眾人剛剛聚起,陸川回來了,他稟告言“郎君們,出大事了!”

  “出了什麽事?”武淩問。

  “宮裏傳來的消息,有人舉告內常侍範雲仙和少府監裴匪躬私謁太子,大將軍張虔勖和鎮國大將軍興昔亡可汗阿史那元慶密謀勾結吐蕃,引吐蕃兵入神都,還李唐神器”

  幾人臉瞬時僵住了,武淩呆呆坐了下去,“然後呢?女皇什麽反應?”

  “範大監和張將軍被來俊臣帶去洛陽牧府了,陛下親衛去捕拿少府監和興昔亡可汗了”

  “去,快去,盯著點”寧塵焦急言。

  武淩已然站起,他剛剛要邁步離去,寧塵拉住了他,孟子吟亦攔在他身前,“兄長,此刻去已然晚了,現在是該想想該怎麽做對太子有利”

  “是啊,表兄,此刻陛下正是盛怒的時候,此時越是去求情越適得其反”孟子吟亦勸道。

  “你們放心,我不會去做傻事的。此刻我需宿衛宮門前,一是對那些賊人們一個警告,二也能庇佑太子不被宵小戲辱”武淩冷靜言。

  “武承嗣剛剛罷相,太子就出事,陛下此時正對安西之事敏感,又選這個時機,真的是好心機!”寧塵氣憤言。

  至日暮時分,馬六回來,帶回來的消息是在洛陽牧官署裏張虔勖被亂刀砍死,範雲仙撥舌而亡,阿史那元慶死於獄中,裴匪躬拒捕伏誅。

  寧塵是聽完這些消息才睡下的,這一夜他睡得很香,那是他自認為的很香,書房伺候的翠珠兒知道了,這一夜他在和鬼神糾纏,錦被不知踢掉了多少回,呢喃之語也斷斷續續。這一夜翠珠兒守在這,就如此刻的另一女子,她叫嫿,她也守在一人榻旁,那是李令月,她也如寧塵一般,陷入了無邊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