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朝局紛紛擾擾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188
  寧塵在天宮寺的這幾日,錯過了很多大事。一是西征和水軍大事已定。二是泉獻誠身死,北境再難安定。三是朝中官員調動很大,人心浮動。四便是盛傳太平公主李令月和雲中王武陽的姑侄情事。

  西征事定,右鷹揚衛將軍王孝傑充威武道行軍大總管,同阿史那闕啜忠節統軍西討。水軍事定,冬官侍郎陳憲出揚州道造船大使,夏官侍郎任知一出江淮道水軍督營使,同赴江南。

  泉獻誠者,高句麗大莫離支泉男生之子,這大莫離支相當唐時兵部尚書兼中書令,權傾朝野。他是在高句麗使團離開神都的第三日縊死獄中的,起因是來俊臣獲知高句麗使團為向泉獻帶來大量奇珍,便起索財之心,誣泉獻誠下獄,便釀成此禍。

  諸事根源是朝局變動,反之,朝局的變動成就了諸事之果。變動之盛始於鳳閣鸞台,始於議事堂。年前,拜相者,原有武承嗣,武攸寧,楊執柔,狄仁傑,任知古,裴行本,短短幾日,又拜崔元綜,姚璹,李元素,崔神基為相。因近日興兵之盛,女皇特命夏官侍郎增置三名,由任知一,婁師德和李昭德充任。因神都遷戶營造事,李昭德又兼地部郎中和冬官侍郎。所以揚州道造船大使非陳憲莫屬,所以任知一出任江淮道水軍都營使最為合適。

  當然這一切,寧塵並不知曉,此刻的他心似置於紅爐上炙烤。當他動心問出重新開始的時候,他的心就被架起了。終究沒有得到答案,當寧塵問出時,李令月同樣慌亂,同樣忐忑難銘。

  就此時,錦車停下了,爭吵聲消散了,一個聲音“主子,是雲中王妃”

  李令月聽言揚起頭,用袖口拭去那該死的軟弱。兩個深呼吸,長籲一口氣,寧塵抹去的卻不是軟弱,他認為那隻是一種宣泄,是喜悅有之,苦難有之的宣泄。李令月起身,她要出去,要離開錦車,要在平凡的塵世裏宣示她的威儀,那或是抗爭,或是宣告。但無論是何,都被寧塵攔下了。

  “乖乖坐著,等我整理好思緒再來找你”,寧塵言畢已率先鑽出了錦車。

  對麵,是熟悉的馬車,見到的是走下墊腳的是姚芯兒和緊隨她身後的樂果兒。

  見到寧塵時,同樣的喜悅神情,但不同的是喜悅過後神色裏的別樣東西。姚芯兒禮,樂果兒抑製住衝上前的腳步跟隨禮,寧塵隻一揚手,隻擠出一個微笑,未回禮。站在錦車旁,盯著車簾,二女皆未言,未行禮。

  一隻手自車簾伸了出來,揚手往前一打,那般隨意,那般毫不在意,婢子嫿高呼“起……”,錦車緩緩去,婢子嫿自小婢手中接過一個錦盒,繞兩步,至璃茉兒身前,遞了過去。

  終究未發一言,在寧塵看來這是沒有輸贏的,是平和無爭的,是最好的碰麵方式。但真的是這樣嘛,此刻還在發愣的姚芯兒心中,正在計較著輸贏。那日在府中李霓俜處,輸了,輸的慘不忍睹。但這次呢,似是勝了,似是平局,無論為何,都是令人舒坦的。

  同樣的發愣,同樣的神遊天外,樂果兒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此刻一點也不舒坦,她隻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隻恐寧塵因為喪子之痛而一蹶不振。她正在腹誹,正在發泄著什麽:為什麽她們就能有自己的孩子,哼!

  “走吧!”寧塵輕喚,將二人自鴻蒙中喚醒,他卻已經邁步登車了。

  三人端坐,都想開口,都在等對方開口,璃茉兒進來,她捧著錦盒怯怯言“郎君,這……”

  寧塵接過來,他慢慢打開,裏麵靜靜躺著的是一個白布娃娃,是當日和嫿在都郊爭搶的,是那如昨日依舊的令人傷懷的。終於,寧塵抱著白布娃娃留下了淚,肆無忌憚。在李令月身旁他隱忍著,他認為他是男人,他是她的依靠,他不該倒下,不該讓她陷入自責,陷入悔恨和無盡傷痛裏。就連落下的淚,他也是仰起頭讓它滾落鬢發旁的,也是偷偷抹去,不留下痕跡的。

  璃茉兒遞上手帕卻被寧塵攬在臂膀中,她進退不得,不敢去瞧對坐二人,隻得閉著眼,輕撫著寧塵的後背。如此這小小的車馬間,寧塵發泄著積壓已久的情緒,此刻眼前懷著憐惜和愛意的兩雙眼睛一如逝去的人兒,逝去的溫柔,此刻懷中抱著的璃茉兒,一如那平靜的碧海,浩瀚的夜空,那無垠的綠原,蒼茫茫的血山,它是療藉人心的,是溫暖的。

  良久,逃出去的璃茉兒長籲一口氣開口“走……”,此刻她才發覺什麽東西刺眼,那是眼淚逃離留下的斷壁殘垣。

  發泄而出的寧塵神魂裏的陰鬱不再,換之是冷靜的傷懷,是理智的憤怒。

  “你們怎麽一起出府?是專程等我的嗎?”整理好心情的寧塵端坐問對麵二人。

  搖搖頭,姚芯兒言“三日前李世父進言,而後陛下便解除了魏王武承嗣,建昌王武攸寧,地官尚書楊執柔的相位,而後又連拜幾相,今洛陽大小官員都忙活起來了,我們是準備往樓中去探探尋一個契機,看看能不能解救三郎”

  欣慰抿笑,寧塵言“上座要留,誰也解救不得,陛下不也去過了嘛。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對麵二人亦抿出一個微笑,樂果兒開口“對了,西征事定了,行軍大總管是王孝傑,和他一起去的是闕啜忠節。關於是派闕啜忠節還是斛瑟羅朝中爭議不休,最後定的是忠節”

  見寧塵一臉疑惑,姚芯兒言“阿史那忠節為闕部之啜,隸屬突騎施烏質勒。而阿史那斛瑟羅是竭忠事主可汗,為繼往絕可汗步真之子。五弩失畢部皆忠於阿史那斛瑟羅,突騎施亦不例外。但斛瑟羅性拘泥,且軟弱畏戰。突騎施首領烏質勒本為斛瑟羅之莫賀達幹,但威信卻在斛瑟羅之上”

  “所以說,如果派斛瑟羅回去,怕難以服眾?但是派忠節回去,又怕壯大突騎施養虎為患?”寧塵可算聽明白了。

  二女點頭,寧塵又道“忠節未必就對烏質勒死心塌地,收複安西方為當下要確保的”

  “三郎所語,和相國們的竟是一樣的口氣”樂果兒崇拜言。

  寧塵回以微笑,“對了還有其他的事嗎?”

  “水軍的事也已議定,造船大使定為冬官侍郎陳憲,水軍督營使為夏官侍郎任知一”姚芯兒言。

  “這二人如何?”

  “陳憲,儀鳳二年進士,平陽臨汾人。其年解褐滎澤主簿、師尉、明堂尉、闋鄉令,後入朝累官省郎,曆任給事中、中書舍人、大理少卿。為人中平,是一個能幹實事之官。任知一,同陳憲一樣,是儀鳳年間的進士,亦是一步步升遷上來的,隻是在朝中沒有根基,常年在郎中侍郎位上”樂果兒補充言。

  “好,朝中難得有這樣的人,我所祈盼的,竟還成真了,如此水軍事便成了三分,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寧塵言。

  二人欲言又止,還是樂果兒言“三郎,那不是運氣,是有人操縱的。無論是冬部尚書拜相,還是李世父身兼多職,最後能夠派去江南的恰恰就是剛剛升起來的這二人”

  “哦?是什麽人?他又為什麽這麽做?”寧塵疑惑問。

  姚芯兒點點頭,讚同言“豆盧世叔的事也是,這些都太過巧合了”

  “豆盧老頭怎麽了?他也拜相了?”

  “是因泉獻誠事”姚芯兒言,知寧塵疑惑,她又侃侃道來。

  “當今高麗王為長寧王高思,是長壽王高緒的遺腹子,大莫離支為泉獻暉,是前大莫離支泉男生的第四子。總章年高宗東征大敗後,莫離支泉蓋蘇文也死在建安城。在他身死前,殺二子泉男建,泉男產,傳莫離支於泉男生,又命泉男生送其子泉獻誠入唐為質,方與高宗定下建安之盟”

  樂果兒接著姚芯兒的話繼續言“但其後諸年,建安之盟名存實亡。我朝與高句麗時戰時和,這泉獻誠時而被授高官,時而被貶庶民。至泉男生死前,承父誌,殺了其餘幾子,唯質子泉獻誠免過一死。高句麗使團來的本就可疑,去會泉獻誠時還遞書春部,如此更讓人生疑”

  “所以泉獻誠是高麗使團殺的?”寧塵好奇問。

  “泉獻誠身死時,高麗使團已經離開神都。他是被來俊臣勒索,死在獄中的”

  “那高麗人有什麽反應?”

  “此刻消息應該沒有傳回高麗,他身死獄中,終得有個說法”姚芯兒繼續回答,寧塵聽言沉默半晌開口道“就你們的說法,即使泉獻暉很希望泉獻誠死,但高麗王室可不一定這麽想”

  “三郎錯了,如今,長寧王高思不過兩歲,高麗大權由大莫離支泉獻暉,王後喬姬和莫何羅支金剛浩澤共掌,三人並稱金烏三足,為高麗人之信仰”樂果兒言。

  “有點意思,孤兒寡母,居然能夠立足”,感慨畢,寧塵又問“那這麽說,泉獻誠真是死於高麗人之手咯”

  二女同時搖頭,寧塵無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