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重新開始好嗎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239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寧塵也很好奇武淩納妾之事,不知是鍾情於一人,還是本就對情愛男女冷淡,武淩總給人一副不會對任何女子提起興趣的樣子。寧塵很好奇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同意納妾,這夫妻二人又在鬧些什麽。

  準備去果兒那打聽打聽,進了她的屋子,些許昏暗,青煙嫋嫋。寧塵見到的是一個背影,是在跪誦經文的身影。瞧她這般入神,寧塵不欲打擾,準備轉身離去時,發現寧塵到來的樂果兒轉過了身,兩行清淚掛在她頰上。

  “怎麽了?”

  跪行幾步,樂果兒妝容已花,“果兒祈三郎責罰”

  一臉茫然的寧塵上前幾步,欲將她攙起,又聽她言“果兒欺瞞三郎,求三郎不要生果兒的氣”

  “起來說話”,將樂果兒拽起來,就見她哭簌簌言“元夕夜,清水庵大火。我的人到時,已經……”

  “什麽?”寧塵驚得鬆開了手。

  “似是有人故意放火,庵中七位比丘尼和三位小庵童都……”腦袋裏嗡嗡作響,寧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公主當夜便出城去了,沒有去清水庵,去了溫泉宮”樂果兒言畢,撲上來抱住寧塵,牢牢抱著。

  “果兒怕,果兒不願三郎卷進去……”寧塵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衝擊得有些失魂,良久,他直勾勾瞧著依舊抽泣的樂果兒問“是什麽人?”

  樂果兒搖搖頭,寧塵的眼裏是詢問,是祈求真相,在樂果兒看來,有那麽一刻那眼裏透出一絲絲懷疑。樂果兒再次跪了下去,“果兒沒有,果兒隻想和三郎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出了傾心樓,寧塵疾步離去,身後是樂果兒的呼喊“三郎,求你,求求你不要去,不要做傻事”

  至前院,馬六追趕而來,庭中一人站在陰暗裏,瞧見寧塵過來,他跟隨身後。匆匆而過的寧塵轉頭瞧了一眼,是個少年,幹瘦,斷發披散著,匆匆一瞥可見的是眼底裏的凶惡之氣。

  退了兩步,“賜名?”

  未答而禮,寧塵再次疾步遠去,賜名緊緊跟隨,“你很厲害?有什麽本事?敢殺人嗎?”

  寧塵似故意刁難,似發泄怒氣,到馬房,跨馬而去,再未理會。馬六快馬跟上,賜名亦邁步追去。

  一馬飛馳,一馬緊隨其後,另有一疾步飛奔的者,他竄高縱低,他一路狂奔,忽而出現在街市車馬旁,忽而縱越房頂而行。

  直至定鼎門,寧塵勒馬停住,而後馬六至,險險撞了過來,“什麽情況?”,馬六驚奇問。

  寧塵搖搖頭,正欲提韁上前時,身後一聲響,不知從哪竄出來的賜名穩穩落在寧塵的馬旁。

  “你跑過來的?”驚奇更甚,馬六似掉了下巴。

  沒有回答,隻是喘息著,隻是伴於寧塵馬旁。寧塵也被驚著了,但很快便整理好了心緒。此刻他更需要在意的是城門外的一幕。

  城門外,四角撐起的帆帳下,是席地而坐,閉目誦經的一群和尚。來往人眾,皆合掌禮避,而後繞左右兩門行。寧塵下馬,將韁繩遞予賜名,整了整衣冠,一步步往城門外去。

  僧眾為首者是元一大師,寧塵合掌禮言“元一師兄,師兄這是修的什麽禪?”

  “持心師弟,師弟所問亦是禪機,行走坐臥,禪就在那裏,修與不修就在那裏。師弟以為元一在修,元一不過在打瞌睡而已”言畢再禮。

  寧塵此刻實在沒心思和他辯禪,不想再耽擱一刻,但他也知元一和尚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不會堵在他的去路上。

  城門內有爭吵聲起,馬六快步過來,湊近寧塵耳語“是不良人”

  寧塵自腰間拉下龜袋遞給馬六,馬六再回去,即刻平靜下來。

  “持心雖悟不出禪機,但知元一師兄是在此是為等候持心。敢問師兄?”

  和藹一笑,元一和尚開口“師弟聰敏,元一確實是在等候師弟。上座師尊命元一在此等候”

  “上座師尊可是要見持心?”

  “前番上座兩次法旨,師弟都未奉,所以元一才會候於此”聽他怪罪兩次沒有去見神秀大師,寧塵有些羞愧。

  身形佝僂些許的寧塵,並沒有被這佛家慈悲化去仇恨,他心中的怒火一直壓抑著,“元一師兄,煩請師兄代我向師尊請罪,今日持心有要事,事畢,自會趕到天宮寺請罪”

  元一和尚未言,而是合掌一禮。寧塵再次懇求,依舊不允。瞧了瞧天邊高陽,刺目而美豔。寧塵欲強行離去,但站起來的僧眾攔了過來。周遭看客越聚越多,似要堵了這城門。動武是萬萬不能的,即是名義上的師兄弟,又是高僧大德。看來不去見神秀,是不能了。寧塵長舒一口氣,認命言“勞師兄”

  被師兄強行抓回師門,此一趣聞似那野火,在神都四散燎原。眾僧步行,寧塵也不能騎馬,一行人就這樣步行往天宮寺去。

  神秀上座弘法,寧塵被強行留下聽法。第一日,寧塵暗怒隱忍。第二日,焦躁難平。第三日,怒火中燒。第四日,發泄控訴。第五日,悔恨難當。第六七日,渾渾噩噩。第八日,振奮精神。第九日,空心無爭。

  第二日武淩來過,神秀大師未被打動。第四日姚崇來過,神秀大師依舊決然。第七日,女皇到訪天宮寺,她和神秀國師不知說了些什麽,但寧塵依舊沒被放離。

  上座的禪房裏,元一,誌誠盤坐於下,上座神秀正進食齋飯,“師尊當真要放我離去了?”

  下站的寧塵激動問,神秀大師言“眾生迷惘,沒有人能夠囚住爾,除了爾自己”

  “師尊如何得知我要出城,又怎知我當時心境?”寧塵問。

  “貧僧不知。持心一日不出,元一便去一日。持心一日不修心除雜,貧僧便糾纏一日”神秀大師食畢,不緊不慢答。他說他不知,但寧塵很懷疑他知道清水庵之事,元一就去了這一日,就恰好堵到寧塵,況他隻比寧塵早到半個時辰。

  “多謝師尊,謝師兄們”寧塵再禮,而後告禮離去,臨行前他忽而回過頭來問“師尊,今後你不會還這樣吧,下次要這樣提前通知一下,我也好準備準備”

  隻有和神秀大師在一起時,寧塵才會這樣無禮,這樣取鬧。在寧塵眼裏,神秀大師就是一個很有學問的老教授,一個和藹的老爺爺。他從不在意這些禮節,他也不會開口禪機閉口佛語。

  寧塵去了,誌誠言“唯有持心師弟能讓師尊沾染上紅塵五蘊”

  禪房內間吱呀一聲,門開了,兩個沙彌出來,禮言“師尊,元一師兄,誌誠師兄”

  ……

  站在天宮寺外,寧塵回身望去,來往香客,誦經聲陣陣。馬六和賜名候在一旁,上馬,馬六伸出手要拉賜名同乘,賜名無動於衷,一個鄙夷的眼神,馬六隨著寧塵提韁遠去,賜名小跑跟上。

  道旁,馬六問癡癡無言的寧塵“現在我們往哪去?”

  “回府吧”寧塵沉默良久言。

  ……

  走在城中大道,有過往人,依稀有議論聲,裏麵或可聽到雲中王三個字,“去打聽一下,我又怎麽了?是不是我誦的詩文被傳頌了”

  不多時,快馬跟上的馬六一副難以啟齒狀。

  “怎麽了?”

  輕咳一聲,整理整理思路,馬六艱難言道“那個…那個…他們說三郎和太平公主……”

  “嗯?”

  “說三郎和太平公主有染……”

  “籲……”

  寧塵驚得差點摔下馬來,“怎麽說的?”

  ……

  回府,過安業坊坊門,大道前有一華美牛車靜待道旁,一華服婢子站於道中,她躬身禮言“雲中王,我家主子有請”

  寧塵仿佛一個被時間禁錮的人,他懷疑自己這幾日被時代落下,懷疑一切的真實性。看著眼前的婢子嫿,他不知該不該應邀。

  良久,寧塵跳下了馬,他大搖大擺上了高懸太平二字帆幟的錦車。

  一個愁容慘淡的人兒呆坐車中,未上粉妝,她樸素靜雅,她如一株過了花期的白玉牡丹。一臉癡的寧塵不知如何開口,不知該說些什麽,良久,他隻憋出令月二字。他不知的是,隻這一聲輕喚便足夠了。

  錦車緩緩往明安王府去,李令月失聲痛哭,咬著唇,咬著自己的衣袖臂膀。寧塵蹲下來,那一刻,他心中積鬱的所有情緒都發泄了出來。車外是爭吵之聲,那是馬六和嫿的爭執,所為之事無人知曉。

  抱頭痛哭的李令月終依靠在了寧塵懷裏,寧塵仰著頭,他拭去臉頰上的濕痕,他輕撫著李令月的後背,“知道是什麽人嗎?”

  搖搖頭,李令月仰起頭瞧著寧塵,他靜靜瞧著,“是我,是我自私,是我害了我們的爭兒”

  撫著李令月的頰,寧塵心尖泛濫著的是連綿的酸楚,那一刻有無數畫麵出現在眼前,自初見至爭吵,一家三口的那一日溫馨,似乎每一個畫麵就是一根刺,刺進寧塵心間,想起了每一次的猶豫不決,想起了每一次的憤恨難平,寧塵忽而開口,平靜而真摯地問“令月,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