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武承嗣的野心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427
  冬月始,便是紛擾不休的,這似乎也預示著這個冬日會很冷酷。

  朔日大朝會,閣臣奏畢,又有太常光祿等啟歲末祭典事宜,鴻臚再請倭國進使,女皇終定年末宣見。寧塵以為朝會就在這般瑣碎中過去,但鳳閣舍人張嘉福具表上奏終打破了這份祥和,他進王慶之等數百百姓的聯名上表,請立魏王武承嗣為皇太子。此言一出,朝堂竊語聲四起。

  似乎女皇也被突如其來的請奏弄懵了,見群臣中已有數十跪請者,女皇瞧了一眼站於前的閣臣,忙一拂袖問“長倩以為如何?”

  “皇嗣廢立乃國之諸重,怎可輕較,今國祚穩固,皇嗣早已確立,萬萬不可行這禍亂之舉啊”岑長倩跪倒拜服,有跟著拜倒下去者。

  女皇再一抬眉,宰相格輔元回,亦稱不可,並大言張嘉福之黨的禍亂之心。

  寧塵被這樣的爭議驚到了,上朝不多的他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如今跪倒一片,自己突兀的站著很是不舒服。他剛剛為自己找到站著的理由,一切陷入了平靜,女皇卻走了,走時沒留下隻言片語。

  殿上噪雜聲起,寧塵左右看看,並不是自己一人站立的,似乎站著的也都是平日裏少露頭的,豆盧老頭給來一個眼神,寧塵回以尷尬的微笑。不多時,一個女官自一側出來,隻高聲言了一句“請諸公散去吧”

  在回府的路上,寧塵鑽進了豆盧老頭的錦車。兩人閑說幾句,當老頭問起寧塵的看法時,寧塵隻搖搖頭,而豆盧老頭卻言,早前他就聽到過風聲,今早武承嗣又未上朝,所以豆盧老頭已有所覺。

  再寧塵又派了人去請武淩,二人於擒雲軒相談良久。

  第二日王慶之甘露殿覲見女皇,王慶之躬身懇切言“今擁天下者,乃武也,怎可以李氏為嗣”

  下站的是回南遷事宜的李昭德,他怒氣盈然暴跳曰:皇嗣,陛下之子,當傳天下於子孫以為萬業,豈可以侄為嗣?自古未聞侄為天子而為姑立廟的”

  女皇聽完二人言語,擺擺手,二人還欲再言,已有女官製止,喚來庭尉,二人方離去。

  ……

  至夜,洛陽城外一處山崗間,多了許多形同枯槁的人,他們是苟延求生的半死人。他們或是落魄流民,或為罹難後的幸存兒,或是被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的遺棄者。他們似瘋狗,似豺狼,似那夜行的百鬼。他們爭搶著,他們刨開一個個土丘,那是今日新起的,裏麵胡亂填充著的是從宮裏拉來的,是身著華麗衣裙的,他們希冀能夠走了大運,能夠在兵士搜刮後還能遺漏什麽金銀,哪怕是幾文也好。再清晨時,墨鴉在枯枝上緊盯著散去的惡鬼們,他們裹著新得的衣裙,興奮於發現了遺漏的一個銅板,他們再一哄而散。橫七豎八是赤身裸體的死屍們,她們多為女人,還有非男非女者。

  山崗高處似有豺狼靠近,低矮的灌木在嗖嗖作響,墨鴉們發出死亡的鳴唱,似是在感謝那些惡鬼們,似是在警告山崗間的來客。這是這一日間發生的巨變,是王慶之與李昭德離開後發生的。

  在甘露殿爭辯後,二人剛剛出來,就有內監席密威稟奏女皇,言說宮裏四傳陛下龍體虛恙之說。女皇震怒,命席密威清肅內廷。不多時內廷司哀嚎一片,至席密威再回女皇時言此言出於宮外。

  自甘露殿吵嚷出的李昭德王慶之二人於甘露殿前久久不肯離去,恐另一人得機再見女皇,從而打動女皇。他們竟似有種文鬥變武鬥的架勢。而後王慶之見抗辯不過,便往甘露殿大喊請願,此時得知謠言來自宮外的女皇正值盛怒中,聽到王慶之之言怒聲道“來人,讓那廝給朕閉嘴!”

  女皇扶額閉目,身形有些疲憊,自有殿中尉出,正欲開口,在殿外的李昭德二人已聽聞女皇的怒言,此時李昭德未等殿中尉開口之際,搶先道“陛下聖意,誅殺奸妄之賊”。王慶之聽女皇怒言已覺不妙,再聽李昭德言,不等殿中尉做出決斷他竟轉頭奔逃,痞賴之氣十足。李昭德哪能放過他,已追趕上前,二人一路奔至宮門前,待殿中尉反應過來為時已晚,李昭德早已大喊女皇聖意杖殺惡賊,宮門前的侍衛已攔住王慶之,聽從李昭德之言亂杖迎頭而去。

  殿中尉再進殿稟明李昭德之行時,女皇擺擺手,良久轉頭對身旁內監言“傳旨閣部,張嘉福之黨,從速檢校處行”。至夜,神都內外一片紛擾,當即處絞者數十,或配流,或免官者數十人,朝中更是靜謐一片。

  再一日,本是休朝,又逢朝中大變,但眾臣仍被傳訊站班上朝。原來是邊關塘報入都,是安西庭州發來的。塘報言庭州,西州,沙州一線的守捉城斥候探得吐蕃人於四鎮集結眾兵不下十萬,似有東征之意。女皇命當眾宣讀塘報,而後怒聲喝罵吐蕃人“安西四鎮已是沃野之屬,這些鄙薄之徒,竟妄償其大欲,欲進我甘凉,實乃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龍案被拍得震天響,這時武承嗣出列高聲言“臣以為,當派軍西征,以阻吐蕃人東進。再命安西諸軍往四鎮方向推進,已全甘凉安寧,為大軍爭取時間”

  “不可,安西諸軍常年與吐蕃人作戰,較諸衛更能在西地取勝。如今吐蕃人陳大軍於四鎮,若主動進攻,便是以少戰多,恐安西邊軍難以保全。當命守捉城等撤回庭沙一線,同安西軍合軍共禦吐蕃,如此再派軍西征方是”當即夏部侍郎韋祀禮駁斥道。

  女皇未表態,眾人都在等女皇的反應,也便安靜下來。片刻安靜,再有右相岑長倩開口言“塘報隻是說吐蕃人在四鎮集結,他們是要東征,或是隻於四鎮秣馬遷牧,現在還不能下定論。臣以為,該傳守捉斥候密切探查,再命安西邊軍往庭沙一線隨時準備護邊鎮百姓東撤。大軍西征事關重大,河東連年災禍,吳楚之地又有水患,今歲已入冬,今冬本就勉強,若又起戰事,糧草必成大患,隻怕今冬萬計百姓恐要析骨而炊,流離顛沛”

  爭論起,大致分為兩派,一為以武氏諸王為首的激進派,一為右相為首的保守派。女皇瞧此情景已拂袖離去,有內侍傳旨讓群臣商議出定論。午膳食了廊下宴,再次爭辯起來,女皇再出現時,已下了決斷。

  同意了右相的緩和之策,但並未放棄西征,即調關內諸倉湊足糧草,又命戶部派員督南糧北運之事,以盡快補足關內倉。接下來就是商決西征將領了,右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請戰,女皇欣然應允,再有武承嗣薦右相岑長倩為行軍大總管,女皇抬眼瞧了一眼岑相點頭應允,便充岑相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不日西征。

  大軍於兩日後開赴西邊,糧草於關內倉調配,朝堂似也平靜下來。但不過五日,又有安西塘報至,言吐蕃大軍已散去,他們並未東進,似是會盟。一切不過虛驚一場,但朝堂再次爭論起來,他們所爭論的是大軍是否回撤。

  爭論還未得出結果,武懿宗的彈劾表文送達女皇案頭。彈劾罪名是右相岑長倩通敵叛國。朝野嘩然,當即女皇命大軍回師,召還岑相。再三日,右相岑長倩被押解回京,當即便被下獄。女皇令來俊臣審理,不出一日審理結果呈於女皇案頭。證據是一封岑相寫給吐蕃葉若卜東岱的信,內容隻有前半部分,是詢問吐蕃情形。還有軍中兩三校尉的證言,言岑相私派使者往吐蕃去。

  十八這日,岑府被抄檢,歐陽通、格輔元等數十人皆被下獄。

  ……

  夜,寧塵候在府門前,不久,一騎快馬出府,寧塵展臂攔下,“我去吧!兄長還是回宮去吧,兄長可有言?”

  良久,武淩拉下鬥篷悲愴言“沒有可言的”

  不久身穿鬥笠的寧塵出現在了清化坊的一處腐敗地旁,已有很多人在暗夜裏往這邊聚集,寧塵遠遠看見一輛馬車,雖然沒有掛旗帆,但還是熟悉不過,敲了敲廂壁,寧塵登車進去。

  禮畢,寧塵摘下鬥笠,“寧塵何來?”

  “為一飯之恩,為高德義節”寧塵言。

  姚崇歎息一聲道“岑相,格相都是極力反對改立太子的。歐陽相公更是泣諫陛下,還進了折邪之說,請立廬陵王為太子。如今他們都……”

  一捶胸,李昭德言“大軍副總管為懿宗小兒,他本就是魏王走狗,怪我們未能提前想到……”

  “他們本就是奸詐之徒,如何防得住,若魏王真……那才是家國無望了”姚崇勸誡言。

  “某就是百死,也不會讓他們如願……”李昭德振聲言。

  一番沉默後,寧塵問“先誅王慶之之流,再殺岑相等,陛下到底要幹什麽?”

  “最近流傳出陛下龍體微恙的說法,這是在那日提出改立太子後流傳出的”姚崇言。

  寧塵點點頭,若有所思。不久,一個灰袍人行至車旁,躬身言“伯華叩謝諸公深義,叔父在天得曉有此神交,應懷不枉此生了”

  “賢侄節哀,岑相高德,為我輩膜效”姚崇言。

  岑羲離去,他身後是青衣小廝抬著的一具具屍身。

  這一日是腥風血雨的,這一日也是武耀的百日,是寧塵許諾過熱鬧的辦一場百日宴的日子,但一切都在陰霾中消散了。這一日沒有宴會,甚至沒有歡笑聲。

  最近這些日子寧塵基本是歇在擒雲軒的書房的,回府後,他往待君源去,路遇自李霓俜那兒歸來的姚芯兒,“嫂嫂和耀兒還好嗎?”

  “嗯,還好,三郎…你還好嗎?”

  寧塵擠出了個微笑,等了一步,二人並肩往待君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