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中毒的癡兒女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257
  在李昭德的指點下寧塵轉去宮裏,由頭便是求陛下的書貼。女皇知曉寧塵當下筆墨欠佳,見寧塵來求自己的字甚是歡喜,便書了《法華疏義》與了寧塵。

  後又有女皇與上官婉兒對弈,寧塵觀之。到閣部呈報奏疏時刻,上官婉兒讓局於寧塵,寧塵大敗。再有倭國遣使通鴻臚進言,女皇大袖一揮拒見了,寧塵就此機會攪了棋局,逗得女皇更是心懷大暢。想來平日裏在她身邊的都是一些規規矩矩的人,突然出現個“另類”竟能惹得她歡喜。

  最後寧塵被賜午膳,又大敗於女皇兩局方散了棋局。自宮中出來,已是落鎖時分。再回府時寧塵輕鬆了許多,讓婢子告了姚芯兒,自己往梧桐居去。

  過了小橋,就聽得嬉笑聲陣陣,再行幾步,於梧桐樹下見到幾個嬉鬧的小婢,還有高掛微燈下的雨昔,她沒有加入那嬉鬧的隊伍中,卻觀得掩口失笑,“什麽事這麽高興?”

  “她們打賭來著,還沒出來,自己便鬧起來了。聽果兒說你進宮去了?怎麽樣?”雨昔瞧見寧塵來,上前一步迎著回。

  “本就為了消磨時間,陪陛下下了幾局棋,並無其他了”寧塵柔聲回,然後解下在前院時謝小狸命小婢為自己圍上的披風,走近去,悉心為雨昔圍上。

  相視一笑,“陪陛下下棋?圍棋?”

  “是,是輸了”寧塵沒好氣。

  “你還想贏?”身後為雨昔趕蚊蠅的婢子轉身退開,二人就在流水月影下低言。

  “也不是和陛下下棋都要輸的啊,婉兒不是連贏兩局嘛,陛下還是高興的緊”寧塵立馬反駁。

  “人家是天下第一才女……”

  “那我還是天下第一無賴呢,攪了局,也算不得輸……”

  寧塵搶言,沈雨昔寵溺一笑言“也就是你敢這樣……”

  話畢,自門內出來一個人,微燈下那人愈行愈近,到近前,是一個身著墨色交領長裙的女子,長裙上有藤蘿紋飾,女子盤了一個鬆垮的發髻垂於肩後,斜插著的是一根枯枝模樣的發飾,臉上畫著妝花,自脖頸處一根藤蔓長出來,直到麵頰。

  寧塵看得有些呆了,饒了兩圈,拍手讚歎言“可以,確實可以,完全是後現代主義。就這設計,完全可以走T台了”

  身後幾個婢子被這模樣的人,吸引住了,都湊上來觀望,對於寧塵的話,她們不知,也懶得去知道。唯一知道的沈雨昔笑笑,而後拉過那女子言“對啊,到時候我們辦一場T台秀,這樣就不愁我們的衣服賣不出去啦,你就是我最好的模特兒”

  “夫人說的什麽?奴如今這個樣子還怎麽見人,郎君莫看了,奴會嚇到郎君”女子言。

  寧塵和煦一笑言“嗯,怎麽就見不得人了,我們不是都瞧過了嘛,也都沒有被嚇著。一切都過去了,你有一雙巧手,我不是最喜歡你做的五庚湯嘛,你我都是死裏逃生的人,一切重新來過”

  沈雨昔摟住女子的肩,她掙了一下,而後便接受了。這女子是藍露檸,便是咬死李利魯的女人,對於她的堅強,寧塵是打心底裏敬佩的,她也是唯一讓寧塵腿軟的女人。當然,這腿軟,是那次血腥場麵所致的腿軟。

  寧塵也走過去,摟住了藍露檸的另一邊肩,嬉笑言“走吧,魔女,進去看看你們最近在忙些什麽”

  這是一場另一個時代的交談,雖然藍露檸一直在,她不懂不明白,也就乖乖不插話。在一場時裝秀後,藍露檸離開了,沈雨昔拉起寧塵,行至窗前指著梧桐樹言“改日給我綁一個秋千怎麽樣?”

  “當然好啦,以為你不喜歡那個”寧塵湊過去環抱著她言。

  一回頭,問“我老嗎?”

  一個激靈,寧塵擼擼鼻子言“嗯,不是老,是安靜,是成熟,是看得太淡”

  不再言語,似在享受這片刻溫存。

  不多時風吹起紅葉於微燈月華下起舞,沈雨昔回身瞧了寧塵良久言“去吧,別待久了”

  寧塵摟得更緊了,“幾日沒過來了,又要忙幾日”

  “秋科之事結束了,讓人來說一聲,我又新學了幾樣菜”

  寧塵皺眉一瞬即逝,咽了咽口水言“好”

  其實熱衷於烹飪的沈雨昔,烹飪水平是個謎,有時很好吃,有時又難以下咽,寧塵往往是那個評判者,隻有一種答案的評判者。

  牽著沈雨昔的手久久不撒開的寧塵磨蹭好久才鬆開了,已經轉身離去的他突然轉過身來,他未言,就聽得沈雨昔言“不是看得淡。是知道你無論去了哪裏,無論在誰身邊,終會回到這裏,終會吃我給你做的飯”

  寧塵一笑,笑她傲嬌的言語,笑她溫柔的神色,笑她知道自己要問,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因為你有東西在我這裏”她上前一步言,寧塵燦爛一笑轉身離去。

  回了傾心樓,寧塵很開心,果兒自然也很開心。

  第二日月掛枝頭,寧塵便起了,樂果兒服侍穿戴梳洗,而後由馬六等護衛往都省去,到達尚書都省時天剛剛露白。

  由各司主考,權知貢舉王方慶引著往引進,檢校,驗憑,考答各處查看,而後再檢閱策問考題,凡有所問,皆有主司答複。當問及寧塵意見時,寧塵皆表示如此甚好。

  其實寧塵早就做好了劃水的準備,不想參與評判與定奪太深,隻想做好自己的事。

  科舉取仕越來越重要,對於一個政權來說是好事,對於整個社會來說亦是一種進步與發展。自高宗丟棄“關本位”後,這些年女皇更是不遺餘力地擊碎了這一政策,以至於科舉製度能夠穩步發展。當然隻靠科舉,並不能滿足整個國家對於人才的需求,有如寧塵般以門蔭入仕之徑,又有經劉道祥,魏玄同等相繼完備的流外入流和雜色入流之製。

  寧塵深知科舉之重,所以很上心,但他也經李昭德指點後得知其間關竅,便不想因為自己而有礙公允。女皇很重視科舉,她一向便熱衷於寒門取仕,但寧塵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變的。門蔭入仕無疑是對九品中正的一種中和,亦是為豪強世族開辟特權。但其也有經學館通過科舉者,這些人大多成為肱股,還有如寧塵直接入仕的,他們大多成為親衛,千牛備身或太常齋郎等。至於雜色入流與流外入流,是中下級官員的主要來源,流外選是以工書、工記、曉時務,優一長便可錄用。所以由此看,中下官吏重於經驗和技能,而軍校,衛士重於出身門第,科舉出於能者,所以尤為重視。

  今科舉五科,尤以進士與明經者眾,明經取丁第,進士取乙科。一切校驗完畢,各科考生往各科所設廊廡下待考,各處皆有棘圍遮擋,又設茵榻飯饌。各司主考問策答疑,一切有序進行,寧塵便也輕鬆起來,隻兜兜轉轉,做了個閑散之人。

  待酉時,收策核校,考試方結束。士子皆離都省,主考司封院夜判,寧塵自然也不能離去。其實這夜判之行為王方慶所提,他言怕夜長夢多,寧塵深知他的意思,這幾日寧塵怕見人也正是為了此事,怕見了一些難以拒絕的人,怕有違自己的初心。

  寧塵不想參與評判,草草吃了幾口府裏送來的吃食,便找了個僻靜之所飲茶小憩。悠悠中聽聞郎君,郎君的輕喚……。睜開眼,是一片稻田,稻苗長得綠油油,飽滿的穀粒壓彎了稻苗,田壟間一個赤足女子笑得燦爛無比,“茉兒,你家娘子呢?”

  “娘子,娘子,娘子不是不要我們了嗎?”,不要我們了,念叨著,念叨著,回身四顧,茫茫一片,沒有那個身影,一片茫茫。

  寧塵自夢中驚醒,一陣恍惚,滿頭細汗。已有幾個小吏圍攏過來,“郡王爺沒事吧?用不用傳太醫”

  “沒事,做了個夢”寧塵擦了一把汗言。

  “郡王和王妃真是情深拳拳,夢裏都在喚王妃的閨名呢!”那為首的筆吏言,寧塵嗯嗯打著哈哈,這人他是識得的,就是姚府外親子侄。

  這一日寧塵在小憩入夢,再判兩日,第三日夜間還有一人也遨遊於縹緲之境,她所夢的是一場火,火光漫天,一場雨,如天漏般的雨,她是在痛苦中醒來的,那痛似那雨點就打在身上,那火便燒在身邊一般,“主子,主子……”

  她醒了,她亦滿頭的汗,“主子,用傳太醫嗎?”

  “沒事,做了一個夢”

  喘息良久,女子又言“嗯,去請瀟瀟吧”,女子用榻旁跪著的婢子遞上的手帕擦了擦汗言。

  “都省判院自封院起已有三日了,再不傳信於郡王恐怕來不及了”下跪婢子問。

  女子嬌弱坐起,看了看窗台方向言“不必了,他不見他們,便是已下了決心”

  “主子開口,郡王定會允的……”

  抬手製止,女子起身,漫步往窗前去,婢子起身為她拿過外衫披上,女子看著眼前的淌春湖,她的心陣陣苦澀,這幾日總有幾個畫麵,幾個眼神,幾個瞬間在心頭揮之不去。

  李令月中了毒,寧塵中了毒,姚芯兒中了毒,身處紅塵愛恨中的哪個人又沒有中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