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辱奸臣,果兒問心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331
  神都洛陽的這個秋季注定不平靜,有一個女人站於幕前,她君臨天下,她揮斥方遒,她在掃除一切不利於她名垂千古的痕跡。還有一個女人,她居於幕後,她明白那個女人的心思,她攪弄風雲,她玩弄人心,玩弄權術,她在複仇,在發泄長久壓抑的恨意。

  寧塵對於眼前的事感到無力,他無力去左右第一個女人的決定,無力去阻止第二個女人的瘋狂。所以他隻能密切觀望,時刻警醒。

  去過月影樓一次,是約見岑羲時去的,見岑羲是為新鹽製的事情,不隻他二人,和他們一起的是寧江竹和薛稷,寧江竹來神都參加秋試自然是住到好友薛稷府中,這薛稷是官宦世家河東薛氏之人,是隋陳名臣薛道衡曾孫,高宗朝有“朝右文宗”之稱的中書令薛元超之侄。皇甫惟明也隨薛稷回薛府了,他雖入了明安王府的籍,但府中如今隻有他一個致學之人,住在薛府方便些。而岑羲是右相岑長倩之侄,便也是新製推行的重要人物。如今的寧江竹已經是官了,自那日覲見女皇後,便被女皇授試地部鹽部司員外郎。

  這鹽部司就是在尚書地部裏新立的部司,而寧江竹的官職前一個試字,則是臨時之意,所以他這個員外郎隻是臨時的。但如他這般,將來職滿時也會改授官職的,那也算是自平民直接坐上官,可謂一步登天了。

  他專程拜訪過明安王府一次,是為感謝寧塵舉薦,其實在寧塵心中也並未為他美言,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但正是這實話實說才讓他有了這騰達之機。再一日他舉辦燒尾宴時,寧塵也去了,還攜非煙一起去的。新鹽製的事情基本上敲定了,寧塵也安下心來,這涉及自家的諸多鹽場,涉及影氏的大半收入,寧塵哪敢懈怠,最終的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雖然要比新鹽製推行前收入少了三成,但新鹽製也限製了鹽場開拓,如此影氏鹽場占了海鹽的七成,也將永保這七成。

  對於岑羲,寧塵其實有些心虛的,是豆盧安然的緣故。一回神都,豆盧府就明確推了岑府的提親。而豆盧安然隨寧塵南去的消息也不知為何在神都被傳播了出來,所以寧塵見岑羲時笑起來總有些不自然。

  當夜就在月影樓宿下了,與月兒憐兒同塌而眠自不用說。這月兒倒還好,隻是這憐兒,肚子一直沒有動靜,顯得有些著急了,在妙手柳問三那裏開了一副方子,自己喝不算還要拉著寧塵一起喝,憐兒那溫吞性子不敢來求寧塵喝那苦湯,便求月兒幫忙,最後她倆人竟連哄帶騙的讓寧塵喝了下去,喝了半碗的寧塵才回過味兒來。

  這幾女憐兒最長,所以她著急也是自然的,因此對於她那頻繁的“索取”,寧塵也都心甘情願的“貢獻”了。殘燈已暗淡,但三個人都未入眠,一身疲累的寧塵悠悠言“影氏的事,女皇已經知道了。我想這月影樓也瞞不了多久了,幹脆你們搬回府裏吧”

  “能瞞一時是一時,況且這新樓更受那些顯貴們的歡迎,期間能聽到好多平時很難聽到的消息,這些對阿郎定有益處”月兒言。

  “對啊,我們回府也得等闌兒妹妹和鵲兒姐姐回來了,再一起回去”憐兒有氣無力言。

  被二人駁回,寧塵慘淡哦了一聲。此時的月影樓地處觀德坊,兩座五層前樓立於前,中有飛橋相連,曲形飛橋似天邊虹橋,橋下是一門樓上書“月影樓”,二重門樓裏有旋梯擋住去路,旋梯可通二層,等高便斷了去路。二重飛橋有可轉動的懸橋勾連。開張時懸橋轉於旋梯處,便可進出前兩座前樓。關張時懸橋轉於另一邊,則勾連後樓,如此便可由前樓經飛橋往後樓去。如此設計,也是吸引眾人來觀望興遊的原因了。當然除了這一處可到後樓外,還有其他路可以到後樓,後樓之後又有幾處院落,再往後是花園了。那花園裏有一處很別致的閣樓,寧塵詢問時,月兒卻顧作神秘,問了兩次她都不答,如此寧塵也未再問了。

  第二日晨起就收到消息,婁師德回兵神都,不日抵達,寧塵滿是歡喜。午後,寧塵按著武寧風洗了個澡後,便往風華樓去,答應南行歸來接樂果兒過門,便是來確認時間的。

  這一日是天授二年九月十一日。

  行至風華樓前寧塵便大搖大擺進去了,反正風流浪蕩之名早有,況這個時代官員文人狎妓他們把它當作風流事。有小廝引著,直接往冷香閣去,到了,樂果兒卻不在,待了一盞茶時間,她自外回來。

  “在忙嗎?”

  “也未忙,在幫媽媽整理賬目”

  “聽說你不見客了?”

  樂果兒在寧塵對麵跪坐,然後點點頭言“果兒怕三郎介意”

  “我回去就讓人挑個黃道吉日接你進府好嗎?”寧塵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直接開口道。

  女子未答,而是開口問“三郎,讓果兒陪你吃一杯酒,好嗎?”

  寧塵點點頭,很快有婢子端來小爐和杯盞。溫酒入肚,是熟悉的味道,清風玉露。

  兩人共飲,“三郎娶果兒是為了什麽?”

  寧塵愣住了,送到嘴邊的酒又放了下來,“是因為責任,是因為姐姐,是因為果兒一次次出現三郎眼前,出現在三郎的生命裏?”

  寧塵舉杯狠狠得飲下一杯酒,就聽得“即使姐姐還在,三郎的心也被占據了,我相信三郎會善待姐姐,會善待果兒,但三郎可知沒有心,便是強求,便是不得不”

  “果兒”,寧塵見到眼前人的淚了,“所以三郎不快樂,所以三郎才會這般平靜”

  沉默良久,寧塵剛要開口時,珠簾外一個聲音傳來“娘子,有人求見”

  未回頭,樂果兒顫聲言“不見,都不見”

  凝視著寧塵的樂果兒言“所以果兒不能讓自己成為束縛三郎的枷鎖,三郎應當快樂,三郎應當活得輕鬆,活得瀟灑”

  “你自己又何嚐輕鬆,這酒,這妝發,和你姐姐已然無異。你總是以為我眼中的你是你姐姐,又何嚐不是自縛於枷鎖內,又怎得快樂”寧塵並未閃躲,而是凝視著她沉聲言。

  “可是三郎的心依舊不在這,果兒就如一株水仙,在清晨裏,三郎尋不見它,隻能聞其淡淡幽香,所以三郎想靠近,三郎想去撥開這迷霧,想要找尋。當三郎找到了,驅散了迷霧之後呢?會厭倦嗎?”

  寧塵再吞一杯苦酒,然後起身,逡巡,“是我太自私,是我輕易地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夠給你你想要的,是我以為給你一個棲身之所便是對你好,是我以為善待你便是不負你。是我不能釋懷你姐姐的離去,是我不能釋懷於我們的曾經。你和你姐姐就像一道光,一道掩藏於心間的光,那光是金色的,是紫色的,是神秘的顏色,是令人向往的顏色,所以我想追尋它,想占有它。對不起……”

  平靜的擦拭頰上熱淚,樂果兒也起身來,此時外麵的吵鬧聲愈發大了,“三郎何須說對不起,是果兒對不起你,是姐姐對不起你。我們的欺瞞三郎故作不知,我們的無可奈何三郎能夠容忍,我們欠三郎太多,卻想得到更多,果兒才是自私的那一個,自私的想霸占三郎的愛,自私得刻意接近三郎,自私得……”

  打砸聲傳來,一個婢子的驚呼打斷了樂果兒的話,“娘子,他又來了,還打傷了人,我們攔不住”

  怔了一下,樂果兒轉身往外行去,轉過珠簾前她言一句“此生負君,來世銜環以報”

  寧塵癡楞,待得片刻樂果兒還未歸,外邊喧鬧止了,複起。寧塵起身往外去。下了冷香閣,過花廊往前樓去,剛繞過後間廂房,就聽一個渾厚的聲音,“我倒是天仙不是?不過一供人玩樂的娼妓而已,竟這麽大的架子,死東西,再敢攔某,看要不了你的命”一陣拳腳交加的聲音伴著哀嚎傳來,寧塵快行兩步,出了後間,過了隔間抄廊,就見輕掩的門扉後站著兩人,一個是報信的小婢,一人便是樂果兒。

  樂果兒甩了甩衣袖,開門準備邁出去,這時一隻大手將她拉了回來,“待在這兒,我去看看”

  言畢,寧塵已經出去,轉過鏤刻錦繡花開的落地插屏,就見堂中圍滿了人,最前一個高頭漢子正粗言辱罵地上的青衣小廝,一瞧那人,竟還識得,不就是李利魯嘛!他身後還有幾個華服青年,皆一副看好戲的神態。圍攏的是看客們和樓中姑娘,看客們一副冷漠和八卦的嘴臉,樓中姑娘皆退縮輕泣。

  “我倒是誰這般氣勢洶洶,原來是李觀察使家的,哦,不對,現在應該叫武觀察使了吧”寧塵笑言,走上前擋住李利魯往裏闖的路。

  “原來雲中郡王也在,早聽說這芙兒美人是郡王的抱枕之友,如此看來,是某攪擾了郡王的好事了”他並不退讓還口道。

  李利魯口中的抱枕之友是指男女偷歡,寧塵並未反駁他的話,而是直接了當言,“我卻知長史不懂憐香惜玉,隻會屠豬宰羊,這般嬌美猶憐的溫柔地,怕不是長史該來的地方”

  “武……雲中王,你莫欺人太甚”

  “我從不欺人”

  “那便請郡王休管閑事”

  “我隻說我從來不欺辱人”,將人字咬得很重,寧塵戲謔言。

  “某……”看客中已有人發笑,氣氛頂到了頂點,似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