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海子地,狀況百出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677
  孔子的第三十一世孫,唐初十八學士之一的孔穎達在編纂《五經正義》時為《詩·陳風·東門之枌序》作疏引說:市井,謂至市者當於井上洗濯其物香潔,及自嚴飾,乃到市也。寧塵眼中的市井,不過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油鹽醬醋茶而已。

  當看清撞到自己的人時,寧塵有些心戚戚,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個老嫗,一個臉上有著可怕傷疤的老嫗,是燒傷留下的,有些猙獰。一個勁的避讓,一個勁的磕頭賠禮,寧塵彎下腰來,扶起了她,開口言“無妨的”

  告禮疾步離去,寧塵癡楞一瞬,恰回過身,就聽得一聲慘叫。轉頭看去,行不多遠的老嫗倒在地上,地上散落的是銀錠,寧塵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銀袋確實不見了,銀子丟了事小,但其中有重要的東西。

  這重要的東西就是魚袋,魚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裏麵裝的不是金銀,而是魚符,魚符不單單是身份的象征,更是代表了被賦予之權利。這魚符一般分為三種,第一種名為銅魚符,也就是古時虎符,原是高祖避祖李虎名諱,廢止虎符,改用黃銅做魚形兵符,分左右兩半,中縫處刻有“合同”兩字,是征調軍隊時的一種憑證,年前演武女皇所賜的便是由上官婉兒設計,內坊打造的。第二種是交魚符用於出入宮門、開關宮門並證身份的。就像一直幫助月兒的神秘人,之所以巡城尉畏懼如虎,就是因為其亮出了交魚符。第三種是隨身魚符,它是用作標明官員身分地位的,有“明貴賤,應召命”之效。因武姓,玄武,龜也,天授元年女皇下令改內外官所佩魚符為龜符,魚袋為龜袋。並規定三品以上龜袋用金飾,四品用銀飾,五品用銅飾。所以天授軍所賜的名三戟金龜符,是殊異的恩賜。而此時寧塵身上有兩塊金龜符,另一塊是他郡王身份的象征,如今雖所有魚符形製改為龜符,但很多人一時間難改其稱呼。

  這麽貴重的東西當然要隨身攜帶,但掛在腰間又太紮眼了些,所以寧塵才將龜袋放在銀袋裏。那邊的情況其他人自也瞧見了,湯閱立刻帶人圍了上去。寧塵走上前,細看才發現那老嫗已經被人打折腿癱坐地上。

  寧塵拾起飛落的銀袋,忙打開瞧,龜袋還在,隻是銀子散落出來了,便也安下心來。再瞧在地上哭嚎的老嫗那痛苦模樣,嘴邊念叨著“下手也太重了些,教訓一下就得了,何必要致人傷殘”

  這話是寧塵自言自語,又似在對圍觀的人講,寧塵踱了兩步,走到道旁撿了幾塊丟棄的木板,再撕了幾縷自己的袍襟,然後為老嫗固定斷腿來。湯閱整個人都傻了,薛稷兩人則是在一旁呆站。其實寧塵就是職業病,醫者的職業病。老嫗是賊他當然清楚,也很生氣,但是讓他放著這人在地上哀嚎也辦不到。最後臨走時,寧塵還丟了一錠銀子給那老嫗。

  在海子地客棧歇息,到得夜半,突然有鑼聲響起。寧塵頂著困意起來,到得廳中,竟發現廳中躺著兩具屍體,都是葛衣布衫,農戶打扮,卻蒙著麵。“怎麽回事”寧塵問身旁的薛稷兩人,顯然兩人也是剛剛起的,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問過店中夥計方知,這是巡夜夥計發現的,他們也不知道是被誰殺的。寧塵上前查探,竟是一劍封喉。

  臉色陰鬱的寧塵突然沒了興趣,準備回房的檔口,又有夥計來言,後門處發現血跡,血跡往遠處去了,寧塵立馬趕到後門,大步往血跡方向追去。薛稷幾人隻能快步綴在後麵。

  沒行多遠又一具屍首,竟是先前的老嫗,她的身旁還有一具孩童的屍體,四五歲的樣子,穿著破敗,像是個乞兒。兩人都是抹脖而死,寧塵蹲在地上查探,深吸了兩口氣,一歎,再為二人合上了眼。繼續追,血跡還在往前,是一條長街,但那長街是曲狀,又行百步,便聞一聲慘叫,寧塵邁步跑了起來,趕到近前時,見一壯漢已經倒在血泊裏了,往前再無痕跡。

  寧塵看都沒看一眼,而是轉身四顧,並無一點動靜,“潼兒,我知道是你,出來吧,你出來”,依舊沒有動靜,寧塵又叫了兩遍,毫無反應。其實自那日見到劍穗起,寧塵就知道是潼兒了,也隻有她有這般淩厲的劍術。

  還欲再喊,湯閱幾個軍士趕了過來,後麵老遠是薛稷兩人。寧塵隻好作罷,轉頭便往客棧去,“我去,少將軍,你這…溜溜……遛我們這麽遠,看都不看一眼”

  此刻的寧塵很是火大,哪有心情理會他,默不作聲的走了。回了客棧也未言語,便去睡了。明眼人都知道寧塵心裏有事,但誰也沒去問。

  第二日一早便登船出發往永寧縣城,武嗣宗將飛豹旅駐紮在城北,得從城南進去再往北行。登上渡口,寧塵喚來一個軍士暗中交代了幾句,軍士便急匆匆去了。幾人進城,竟不慌不忙的閑逛起來。

  這閑逛是很鬧心的,因為無論走到哪,都有人談論天授軍,談論這飛豹旅。想著武嗣宗幹的事情,寧塵更是來氣。這武嗣宗之父武元忠,祖武士逸都曾在蜀地做過官,與先輩已從晉地遷往蜀地的武氏族人交情深厚。這一旁支因與武周正廟遠了些,就找到武嗣宗與武懿宗兩兄弟,請為他們謀。

  此次南來,武嗣宗就受兄長武懿宗之命,為蜀地武姓人氏在江南富庶之地謀一個好的族業。最終武嗣宗看上了永寧。所以他以郡王身份,以天授軍,以皇室為名坐鎮永寧,為東遷的武氏之人做後盾。而那些遠赴永寧的人呢,用武嗣宗,天授軍這麵大旗,肆意妄為,壓榨當地百姓,有甚者竟巧取豪奪。

  幾人圍坐吃飯,這是在外,寧塵讓幾人早已忘卻自己的身份,幾日相處下來,幾人也清楚了寧塵的脾性,便也都不再拘禮了。寧江竹瞧見寧塵無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樣子便言,“少將軍不必擔心,不才有一計,可解當前困局”

  其實寧塵心事重重並不是因為武嗣宗之事,但聽他這樣說,也來了興致,讓他繼續說,就聽“必須要讓這些人撞到南牆,才能壓一壓他們的氣焰。然後少將軍再出麵,不但能挽回天授軍的聲名,還能讓您以後帶兵少了阻礙”

  其實寧塵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一時沒想到怎麽讓這些人碰一碰釘子,便求教於寧江竹,就聽他言“如果說他們同時把京兆韋氏,蘭陵蕭氏,隴西周氏都得罪了呢?”

  “有點意思,說說看”

  “譙郡襄公周道務第三子周季行常年閑居永寧鮮有人知,京兆韋氏鄖公房韋安石由永昌縣令遷蘄州司馬,蘭陵蕭氏蕭至忠任監察禦史巡按左近。咱們隻需行一點小小手段……”

  寧塵會意地點點頭,然後就聽寧江竹講解起他的計劃來。其實寧塵並不是百分百信任寧江竹的,但他確實有幾分見識,才學智謀都是上佳的,唯有一點讓寧塵有所芥蒂,那就是狠絕。關於鹽製的問題上,寧塵主張是先派人去通知闌兒,讓影氏盡可能的監管和控製鹽市,但寧江竹則認為不應該管,放任這樣才能生出更大的亂子,才能迫使朝廷通過新鹽製,他說,要想成功,有所犧牲是難免的。

  聽了他的計劃,寧塵覺得可行,就按他的計劃安排下去了。在城中找了個偏僻之地住下,第三日有消息稱新上任的司馬和監察禦史早已暗中趕至永寧。次日一早街巷童謠四起“陸蓮東,陸蓮東,陸蓮東垂映蓮房;慶雲西,慶雲西,慶雲西去籠慶山;禮泉北,禮泉北,禮泉北入點泉池;白鹿南,白鹿南,白鹿南歸夢鹿軒”,而後傳出武氏族人強購周季行的莊園發生了衝突。

  這首童謠所指四物為陸蓮,慶雲,禮泉和白鹿,皆為吉祥之物。所指四個地方為蓮房,慶山,泉池和鹿軒。這四個地方,分別在永寧四方,鹿軒為周道務的居所。不久後這衝突愈發大了,不隻鹿軒一處,蓮房和泉池也出了變故。

  很快,武嗣宗被驚動,局麵瞬間穩了下來,武氏侵占了蓮房,泉池,鹿軒等園苑。一首童謠很快傳開了“京兆畏,京兆畏,喂得臨川橫地走,蘭陵孝,蘭陵孝,笑提河內金縷鞋”

  其實寧塵覺得這樣做太狠了點,但是效果很不錯,三份彈劾表文很快就發往神都了。接下來寧塵出場,做東宴請幾方。之後各方離去,寧塵也同武嗣宗往黃梅進發。

  其實這件事並沒有那麽高深,就是一個很明顯的騙局。首先派人以祥瑞之誘,引韋安石和蕭至忠前來,他們要來尋祥瑞,自然不會明目張膽。再派人透露周府鹿軒有祥瑞,武氏族人自然仗著武嗣宗在,橫行強占。在韋石安和蕭至忠得手後,傳出歌謠,將祥瑞之事大白,引得武氏再次出手,如此武氏就和三家為敵了,此時武嗣宗必會為了祥瑞出麵,如此一個武嗣宗便能壓住三氏。最後一首童謠意思很明了,臨川指的是武嗣宗,河內是指武懿宗,這兩句無疑是對韋氏和蕭氏最大的嘲諷,也將這件暗事大白,他們為了門楣自然不會忍氣吞聲。

  在做和事佬的時候,寧塵很多時候是嫌棄自己的,這麽腹黑,明明一切都是自己背後搞的鬼,還要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安排足了戲碼才出場,過程中也是極其謹慎的,但寧塵覺得他們還是感覺得出,自己是幕後黑手。

  當然臨行前寧塵還得幫武嗣宗善後,在慶山腳下買了一塊千頃田地,將武氏族人安置在那裏,這些錢一部分是武氏自己湊的,一部分是武嗣宗的,一半是由寧塵出的。其實寧塵之所以這麽做,一是愧疚,二是他覺得這麽做定有回報的。至於這回報是什麽,什麽時候出現,那就不得而知了。

  通過這件事,寧塵對寧江竹又有了一層新認識。四處祥瑞,其實隻有一處是真的,那就是慶山的祥雲。寧塵很好奇,這寧江竹怎麽能夠保證這慶山有祥雲,從而引得幾人出手。寧江竹言,是其看過的一本《上江遺誌考》的古籍上記載慶山這個時節常有祥雲出現。而祥雲帶不走,也是片刻便消,所以他們會去爭搶另外三個。

  這件事後寧塵見到寧江竹,腦海裏總有一句,是很多電影橋段裏的台詞“不能為我所用,便不能留”,而後想想自己的腹黑,不禁打了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