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賜金龜,自我欺瞞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2      字數:3217
  而後演兵,至未時末,演兵場上未見天授軍蹤影,女皇問,寧塵答稍待便知。一通鼓未畢,忽自演兵場外城郭方向,有幾騎奔馳而來,待近前,頭前一盞旌旗上書一大字“澤”。

  細數是十騎,奔至演兵場並未停下,而是揮舞大旗繞著演兵場奔行兩圈,而後停於正中,一字排開,下馬跨步,抱拳半跪,甲胄咧咧。左一執旗之人大聲呼道“飛虎旅甲隊天字火十人歸”,寧塵回身望了一眼女皇,女皇一臉疑惑,瞧寧塵望來點頭示意,寧塵提聲回應道“咦,歸”

  “咦,呼哈,呼哈…”站起,踏步,拔刀,並腿,拍胸,每一步驟,齊聲高喝一次,甲胄碰撞,橫刀拍胸,鏗鏘豪邁。

  而後又有多騎往演兵場中來,約二十人,有兩麵大旗,上書“霍,潼”,“這是…這是霍將軍…是新函關的,是…是潼關…”不知何處有人怯怯吃驚言。

  “飛豹旅乙隊寒字火十人歸,飛鷹旅甲隊秋字旅十人歸”

  “咦…歸”

  “咦,呼哈…呼哈…呼哈…”同樣的動作,同樣的高亢激昂。闕樓上和觀台上的眾人皆是一臉疑惑,眾臣僚不由的站起,女皇也站起上前,“怎麽回事?”

  “回陛下,陽以為演兵之意,在於彰我軍威,顯我軍之特色,當日表建新軍,並不是想將新軍練成如禁軍般的宿衛之軍,而是想將它打造成一支利劍,隨時可以插向敵人心髒的利劍。所以一般的演兵之法,無法彰顯新軍之力,三日前與諸部商議後,陽便命三旅六隊三百零九人分三十路進發,往左近州道,暗潛城樓,兵營,取回軍中皁纛旌旗,換上我天授軍的大旗,此三火應該是自澤州,潼關,函穀關歸來的”

  女皇遲疑了,上前一步,抬手擋在眉上,遠眺前方,陸陸續續一波波的快騎歸來,許,陝,衛,懷,鄭,汴,汝,鄧,華……,又有韓,李,隗,方,葉,蘇,柳等……

  三十麵形製各色的旌旗,呼嘯咧咧,步調一致,呼喊震天,三百多人頓足拍甲如雷鳴般壯闊,氣勢恢宏,“咦,稟,天授三百又九人齊歸,三十路無阻,輕傷三人,沒騎四匹”

  “咦,呼哈,呼哈,呼哈…歸”寧塵卯足了勁呼喊,行這壯闊之禮。

  整整齊齊的三百人大陣齊聲再呼,而後半跪於地高喝“天授威武,大周威武,我皇威武!”

  已經癡楞的眾官僚有人帶頭,皆躬身高呼。愣了十數秒,闕樓上傳出一陣笑聲,“哈哈…哈哈,好,此次演兵足彰我大周軍威,諸位臣工規排得當,我心甚慰。令閣部商議,諸部諸軍皆有牢賞。另授天授軍第一軍稱號,賜金龜,獨立成軍於玄武門外新建軍營校場”

  停了停女皇繼續言“另,授武陽歸德郎將,統領天授第一軍,天授諸將校皆升一級乃供原職,兵士勞賞翻倍”

  身旁自有應答,寧塵謝恩,待抬起頭時,女皇已經準備起身回宮了。正瞧見上官婉兒望過來,得意忘形的寧塵隨心隨性的一個眨眼撩撥,好不輕浮放浪。入得婉兒的眼,激起幾層漣漪,惹得心兒幾刻胡亂跳動,怕隻有上官婉兒自己知,自己曉。

  很快寧塵被宣進宮去,是女皇對這般新異演兵的疑惑,如,為何三日能夠來回陳州之遠,為何取旌旗不被發現,為何三十支隊伍都能準時到達,等等……。寧塵一一答惑,如,扮做驛卒取軍驛換馬,考校近道奔襲,配合接應搶旗,夜裏偷襲取旗,事先立下軍令,約好時辰必歸等……

  陸續有府道關隘駐軍送來急報,是來還旗的,以及悔過書,乞罪表等,寧塵連忙替那些倒黴的將軍,刺史們求情,他可不想一次性得罪這幾十重臣,再有閣部眾臣和事先知情的姚崇等人的極力勸阻,更因當下女皇心情不錯,所以隻是下發敕書訓誡。

  寧塵至日落才自上陽宮離開,其實寧塵這品軼隻是從正六品升正五品,在諸多入朝的郡王中寧塵的官算是最小的了。但是寧塵並不在乎官位大小,關鍵在於新軍由他統帥,這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想自己親手練出來的兵卻由他人統帥。

  演兵之事便告落了,新建營房,又值深冬,有三位旅帥在寧塵倒也無需日日去軍營。閑暇了幾日,寧塵心事重重,緣是計算著日子,李令月要生了。自那日見後,寧塵又去了兩次,但都被拒之門外了,寧塵想最近再怎樣也要去見李令月一麵,即使是硬闖。

  冬月廿三日,寧塵自府中出發,竟洋洋灑灑有雪飄落,在城中饒了幾圈,丟掉侍衛,披上鬥篷,寧塵到了雲清苑。久立,久到寧塵眼看著坊道上積雪過膝。有人來往,寧塵隻得拉攏鬥篷,裹緊麵巾。已然辨不得時辰,不知過了多久,路過的孩童扔來的雪球將寧塵打醒,他的心也打碎了。

  正欲抬腳撞門,門開了,有婢子輕言請入,她撐著傘,青色的傘,繪百鳥。寧塵往前,徑直朝李令月的房間去,依舊沒有遇到人,依舊空蕩蕩,褪靴,脫下披風外褂。進裏間,轉過珠簾,見到榻上的李令月時,寧塵突然感到鼻子一酸,雖未落淚,卻覺有什麽東西哽在喉間,說不出話來。

  快步到榻邊,她才轉過身來,麵帶喜色,但臉上的淚痕未幹,清白素雅,未畫妝容。這是寧塵第一次見到她沒有上妝的樣子,嬌柔淡雅,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需要溫暖的女人。

  良久,寧塵喚出一聲令月,她癡癡,她輕言“夫…”良久,癡癡言“君…”,她不知該怎樣麵對寧塵,不知該叫寧塵什麽,其實她還沒理清自己的內心,沒有弄清楚這個男人對於自己來說究竟算什麽。再瞧時,發現她的肚子癟了下去,孩子生了,依舊錯過了。寧塵心裏的落寞不由自主的寫滿臉頰,映在神色裏,“是個郎君”,李令月瞧見寧塵那般落寞的模樣溫柔言。

  寧塵笑了,笑得如春光裏的花蕾,夏日的清風。李令月笑了,笑得如秋深時的稻香,如冬寒裏溫暖的手兒。兩人依舊默契,默契的不去提身份境遇,不去想將來明天,默契的把這樣的相處當成最後的時刻,去珍惜,去抓牢,不在乎永恒,隻在乎這一刻這一秒。婢子抱來一個小寶寶,新生是那般純淨,那般稚嫩,很可愛,怕一碰就碎了。寧塵歡喜,伸出指頭小心的逗弄,逗弄李令月懷中的那個小人兒。再晚些,有婢子端來湯食,悉心喂李令月吃下,然後再自己吃。

  夜,很平靜,沒有太多語言,沒有問與答,沒有傾訴,淡如水,卻濃似蜜。天大亮,不想睜眼的兩人被嬰啼聲逼迫睜開了眼,依舊平靜,依舊如平常人家的夫婦般吃過早膳,這一日隻有三個人,一家三口,夫與妻與子。

  一句話打破了兩人的自我欺瞞,“主子,浮屠真人到了”婢子進來輕聲言。

  “括蒼山浮屠真人史崇玄?”寧塵放下筷子問,李令月放下筷子轉頭對婢子言,“告訴真人此前他所提的,我都答應了”

  “你答應他什麽了?他為何來找你?”寧塵再也忍不住,連續問。

  “你不要管,我不要你管”李令月丟下筷子回。

  “我不要你做危險的事情,不希望你去做那些事”

  “哪些事?什麽事?不去做就不危險嗎?你心裏很清楚”李令月起身,寧塵起身,她往裏行去,徑直往妝台。

  “你不要這樣,我們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好嗎?爭鬥,陰謀,傷人傷己”寧塵蹲下來,抬眼望著李令月的側臉悠悠言。

  其實寧塵如此是他知曉如果按照正常軌跡發展下去李令月的結局,其實是寧塵太想珍惜眼前這個人,他不想去思考,他寧願自己騙自己。李令月丟下手中的眉筆,她轉過身來,撫上寧塵的臉,溫柔道“我們能選擇嗎?我們還能做一個普通的人嗎?走吧,這一日我已足夠了,今生錯的太多,來世願做一個普通人”

  “我不要看到你出事,不願看到我們的孩子出事,你明白嗎?”

  “孩子,是啊,孩子,他是我李令月的孩子,他該有自己的使命,該有他該肩負的東西,他生來就尊貴,他應該不受人擺弄,我一定要讓他活得更快樂,更好一些”

  “有些東西他不該肩負,你也不該承擔,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人生,不應被這些東西包裹住”

  “他姓李,他的體內流著我李氏血脈,他就該時刻挺立,就該有所作為,我要為他謀就坦途,為他鏟除前進路上的每一個障礙”李令月越說越激昂。

  “你又這樣,你應該尊重他,他該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你安排的人生。你難道還要將他變成下一個你嗎?”寧塵亦是越說越激昂。

  “你…”李令月揮手打翻了胭脂,口唇淡淡一抹紅,臉已漲紅,“你走…你走啊…我不想再見到你……”

  “反正我不允許你帶著我們的兒子去冒險,也不允許你傷害自己,做令人厭惡的事……”

  打砸,氣憤,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