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鴻雁情,粉帳偷吻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518
  冬月初六日,寧塵進宮請旨,為的是演兵之事。一如既往未見到女皇,其實寧塵很疑惑,自那日草草相見後便再未見到女皇,女皇似乎也不願見到自己,每次進宮稟告都隻能站在宮門外等著,而且要等上很久,就如同去雲清苑見李令月一樣,總在門前苦等半日,卻隻能收到婢子的一句回話,看來這母女倆兒還都是同樣的臭脾氣。

  上陽宮大殿前寧塵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並無動靜,起先幾次進宮,傻等的寧塵心存敬畏總是畢恭畢敬的站著,直到最後雙腿都失去了知覺,而今已經習以為常的他沒了耐性,沒了惶恐,隨意的靠在廊柱上想著自己的事情。

  遠處一個高猛熊健的男子過來,再近時,看清了臉居然是王孝傑,寧塵打了招呼,王孝傑也全禮,卻未說上話,便急急往殿中去了,兩刻左右先有小太監傳旨,命寧塵與太常寺,春部,夏部也就是禮部和兵部商議決定,一切自行斟酌,無需請旨了。

  寧塵還在疑惑間,王孝傑便自殿中出來,“那日相約一戰,卻不想你是皇家兒郎,倒是本將軍眼拙”

  “當日出手,是素聞將軍豪爽不拘,想來將軍也不會在意這冠首玉帶,都是拿刀劍的人,隻需刀劍招呼便是”寧塵不卑不亢答。

  “哈哈,可以,自有拔刀之日”

  王孝傑大笑兩聲便往宮門外行去了,寧塵突然想起,上前一步問“寧塵今日不用傻等到日暮,是因為將軍相助吧!”

  “不過跑幾步腿而已”他回身言。

  寧塵舉手行禮,剛要開口道謝,就見他一抬手言“受人之托,不必謝我”

  寧塵有些懵,還未再問時,王孝傑已經闊步離去了。寧塵隻得懷揣著疑問往外行,偶有宮娥和小太監匆匆而過,快到宮門前,遠遠見到有三人立於前。寧塵緩下步子,待到近前,是一女官打扮的人兒,身後兩個小宮娥。

  同樣的頭戴平巾幘,上穿緋褶加裲襠,下穿白袴,束梁帶,腳穿靴,款式相同,紋飾有異。黛眉輕描,朱粉淡淡,鼻尖額上細汗滾滾,寧塵瞧見這身打扮的上官婉兒竟有些驚異,“婉兒?”

  寧塵上前,脫口而出道。話已出口,才覺不妥,而俏立於前的上官婉兒更是被寧塵的這句呼喚弄得有些局促起來,“哦,那個上官學士,怎麽…怎麽這身打扮?”

  “雲中王,婉兒有禮了,緣是剛剛於春坊授完馬毬回來,急於在此等郡王,來不及梳洗”上官婉兒一施禮道,寧塵回以和煦微笑。

  寧塵清楚上官婉兒所言,他是宮中女官,深得女皇賞識,當此時,人們喜好狩獵和玩毬,一蹴毬,二打毬,即為用頭或腳的蹴鞠和騎馬揮杆的馬球。而上官婉兒就是其中佼佼者,她又是女官之長,有教授之責。

  “哦,專程等我?”

  上官婉兒回以嬌柔微笑,自身後宮娥手中取過一個食盒道,“武都尉休沐多日,先前聽聞她喜酒珍酥,今兒膳房送來一份,婉兒還想著送去邯鄲王那兒,剛巧聽聞郡王進宮,就拿過來了,煩請郡王帶給武都尉”

  上官婉兒口中的武都尉自然是武若夢,她已經休沐三日了,整日在園子裏鬧騰。寧塵一聽是給若夢帶吃的,便接了過來道謝言,“陽代妹妹謝過上官學士”,躬身再起來時,瞧見上官婉兒瞟了一眼食盒示意了一下,寧塵先是一愣,後點點頭。

  各自告禮離去,寧塵徑直往府中去,如今明國公府已然不存在了,自女皇登基,改唐為周,立武氏七廟於神都,武氏宗親皆大肆封賞,烈祖武儉追封渾元昭安皇帝,顯祖武華追立極文穆皇帝,老太公也被追封安王,高祖武穆席追安嗣王,祖父武慈恩追明安王,實封承襲,恩榮甚巨,如今明國公府已改為明安王府。

  寧塵回府並未先去襲香樓找武若夢,而是先回擒雲閣的書房,打開食盒,取出精致的糕點,下麵壓著一頁便簽,寧塵急忙打開來看,幾行秀美小字,“婉兒唐突,隻為表以歉意。前春嵐山爽約,後次欠慮呈報簪花簽,招致武君受困佛堂,又頻頻久立宮門。婉兒懺悔深重,不曉何以致意。宮門沉沉,鷹伺狼顧,不能與武君偕報,了了幾字難表冗心,他日再傳諾約,望君不戚前番。末歎,婉兒乞憐,周遊之約安在否?”

  短短幾句話,寧塵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所言的嵐山爽約足以表明,當日嵐山院相約的人就是上官,李令月的出現隻是一個意外。而簪花簽指的是雲飛嫣用簪花小楷寫的那張便簽,由她的話不難得出,多番冷遇都和這便簽有一定的關係。至於她最後所說的約定,那是二人通信的始因。事情都發生了,而且這一切都是巧合或者說是天命,寧塵自然不會怪罪到上官婉兒頭上,所以接著給她回信是必然的。

  想了想就奮筆疾書起來,因為太長時間沒有通信了,發生了太多的事,有過太多經曆與感慨,隻言片語哪能道盡。先寫了謀刺與禍端,寫了生離死別,寫了葬愛梅園,寫了南來之遇,寫了馬六與謝小狸的暗淡人生,寫了勝德女王的痛苦,寫了與姚芯兒的君子之約。自午至夜,寧塵如同一個提筆出錦繡的文豪大家,胸中有千言萬緒,筆下如徐風輕拂,洋洋灑灑鋪滿幾案。

  當厚厚的紙頁疊起時,約一指厚,整理停當,天也明了。寧塵收拾了一下便去找武淩了,他在宮門值守,當信使再好不過了。起先武淩還有疑惑,當寧塵言說二人來往書信已有幾年了,武淩也說出王孝傑出現是上官婉兒的緣故。

  上官婉兒派人出宮自然逃不過武淩的眼,王孝傑隨後到來也在武淩的察識之下。他隻是不想寧塵憂慮,也不清楚上官和王孝傑的目的,所以沒有告知寧塵。寧塵心境更加澄明,武淩自然也甘願當這個信使起來。

  一夜未眠,寧塵竟絲毫不覺困倦,或許是傾訴的緣故吧!給上官婉兒寫完信,訴說了種種,寧塵的心似空了許多,身子也覺輕了些,心情自然好,這是宣泄,是傾訴,是心理調節的作用吧,寧塵想著。

  直接去南衙,午後方歸,已經商議決定了演兵之事,因為此前已經準備多時,主要商議的是時間和形式,還有關於天授軍的武演細節,姚崇已遷春官,代尚書職,李昭德也從冬官郎中遷夏官侍郎,都是姻親翁賢,商議的很順利,時間定為兩日後開始演兵,其他諸衛先開始,申時天授軍開始演兵,諸將臣工觀禮,女皇擇時親臨。

  寧塵回府後忙忙去了一趟軍營,至夜方歸。待送酒珍酥去襲香樓時武若夢都要睡下了,草草打過招呼回到姚芯兒處,倒上溫過的錦塌,寧塵便沉沉睡去,任由芯兒給他擦拭脫衣翻動也不見醒。

  搖曳的殘燈下,姚芯兒累得滿頭大汗,捏捏身前人熟睡的臉,眉眼間還含著笑意,不知他因何歡愉,但不知怎的自己的心也隨著他歡愉起來。再撫摸他的唇角,輕撫自己的腮額,精心裝扮的妝容他看都沒看一眼,恨恨的一咬牙發出咯咯之聲,怕驚醒他,卻睡得正香,好不氣。瞧他這般疲累,又覺心疼。聽著紅碳的劈啪聲,人影兒映在一起,更是好笑。一聲嗤笑,一陣心跳,粉帳倩影附身親上睡人的頰,一幕情長旖旎,隻有寒月玉兔窺見。

  第二日一早左金吾衛軍中風聲傳出,說新軍天授,一夜空營,不知去向。而寧塵呢,就呆在府中悠閑補覺呢!

  再一日悠閑,寧塵去了一趟風華樓,媽媽言樂果兒北去,傳信回來,年後折返,又得知有兩個婢子相伴,再想她的身手了得,倒也不用太過擔憂。待午後歸來時,明安王府中婢子小廝皆一臉喜色,緣是李霓俜有孕了,寧塵自然立刻往東園去祝賀。已經圍滿了人,好不熱鬧,隻有武淩當值不在。早有雨昔吩咐打賞全府,似這寒節也因這喜訊褪去了幾分寒意。

  第三日一早,眾臣齊聚上陽宮芬芳門外搭建的演武場上,前來觀禮的還有各府道代表,各國使節,藩屬首領等眾人。兵部,禮部,太常寺各司其職,南衙諸衛,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左右金吾衛。北衙禁軍,左右監門衛、羽林軍及羽林千騎,左右千牛衛,備身府等早已準備好演兵科目。搭建而起的觀禮台十丈見高,文臣於左,武將居右,城樓上是天子觀台,留有王親與閣府重臣之位。

  上午辰時開始,巳時二刻結束,其間女皇在儀典開始時出現的,儀典結束,眾臣參拜完,她又回宮了。午後是未時開始的,南衙諸衛已演練得差不多了,大多采用軍陣,方列,較技和騎射等方式呈現。到北衙諸軍時,兵甲儀仗很是亮眼,軍陣也很磅礴逼人,尤以千牛衛和羽林軍為佳。

  女皇午後早早就來了,寧塵軍階低微,隻能於最下方觀禮,四顧張望大多也是陌生的臉,更不用說城樓上的情況了。待未時二刻左右,有小太監前來宣女皇命寧塵登樓。

  寧塵倒也坦然,不似第一次相見時那般忐忑,況且被晾了那麽多次,心懷不滿是必然的。隨著小太監一步步登上闕樓,有高台一列,清一色紫紅官袍,最中間一個身著赤黃色袞冕服的人危坐。

  寧塵躬身參禮,女皇低眼一瞥後緩緩言“讓你去白馬寺聽聽經文,就是想讓你改改這貪歡慕愛的性子,可你倒改了幾分?桀驁,輕狂,衝動,一身的臭毛病,說是磨磨性子,卻是越發沒了正行。若還不收斂些子,就發你去外磨礪,十年八年等你改好了再回來,你可記著了”

  寧塵連忙求饒自不用說,就女皇的這番話讓寧塵安心了很多,至少為這近一年的冷遇找到了原因,而且是好不是壞。對於聽到這番話的其他人來說,心境各異,有羨慕,嫉妒,憂心,以及喜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