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抹春情,夫婦併拜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446
  擒雲軒的書房內,一渺煙塵環繞,一束斜陽撒了進來,兩個人麵南而立,舉杯相碰。

  “三郎昨日就歇在這兒的?”

  寧塵點點頭,又聽得武淩問“可是為了公主府一行?”

  寧塵繼續點頭,“鄭克乂這人,兄長怎麽看?”

  “倒是千金的親生子,有傳言他不是鄭敬玄之子,生父是溫氏家奴,也有傳言與其母千金公主不和,原因大概是千金平日的淫奢之舉吧。怎麽,昨兒見到他了?”

  寧塵點點頭答“他告誡我,讓我們小心千金公主”

  武淩沉思片刻“這兩日有傳言說王勝景是千金的麵首,若真如此那一切就能說的通了”

  寧塵思慮起昨日種種,“當如此了,千金的意思…也是如此,倒是她的態度好像…難道是……”

  “怎麽了?”

  “兄長覺得太平如何?”

  武淩聽寧塵提起太平公主,轉過身來,“太平?真的是她?”

  “兄長知道?”

  “那日你提起紅裙女子我就感覺可能是她,但不確定,想來以後也難有幹係,當不打緊的。怎麽?昨日又遇到她了?”

  寧塵點點頭,思緒又亂成了團,“白馬驛是她的局,我不過是亂入之人,那太後罰我去白馬寺,還讓我謹言,想必也和這有關”

  “太平一向高傲,她此前不插手朝局,但一直向著李唐的,皇上和廬陵王都是在她的蔭蔽下才過得稍微舒坦。此次她設局白馬驛,想來也是為了給太後壓力,阻止改唐為周,或者也是為了她自己,為了不改嫁武氏”武淩緩緩言來,邊言邊分析。

  寧塵低下頭來,若有所思,武淩低聲繼續言“千金突然改封,又和武氏聯姻,這背後都有太平,想來就是…難道三郎……”

  寧塵打斷他問“兄長可知鄭克乂的恩師是誰?”

  “此人我確實聽說過,姓楊名西斛,號貞溪道人,是個有才學的人,近些年在神都小有名氣,怎麽?問他做什麽?”

  “鄭克乂言,他要見我”

  “可以見一見,是個厚德大家,見一見或有進益”

  寧塵打斷了武淩的猜測,顯然是不想談起,武淩也不再問。

  又談了些明日大婚的事,武淩也有些醉了,瞧他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寧塵問“李氏娘子,兄長知道多少?”

  “她是李侍郎的幺女,小喚霓俜,姿容婉約,聽聞倒是個溫文大度的女子,當屬良配了”武淩言。

  “既如此,兄長就當放下,相信在天上的安家娘子也希望兄長有個知冷暖的佳人相伴一生”

  “三郎知道了?她叫安艾艾,我們在南苑踏春時相遇的,那時她靈動跳脫,就像一隻百靈鳥,就那樣飛到我身邊,飛進我心…心裏……”

  他拿起身旁的酒尊仰頭喝了起來,寧塵舉杯相陪,二人飲酒。或許男人間相互安慰並不需要言語,能夠陪一杯酒,陪著一醉就夠了。

  寧塵讓婢子送酒醉的武淩往秀秀處去了,自己也往後園行去,在遊廊岔路寧塵停了一下,去往雨昔處。

  梧桐居是一處極簡約的小院,秀雅異常。清流自院前過,一棵梧桐挺立院中,步階與桐花,碧水與欄杆,殘燈照影,軒窗畫壁。

  寧塵擺手,兩個小婢子退了下去“明日就是婚禮了,你怎麽過來了”

  “我想喝酒”寧塵隨意躺下來。

  “你已經喝過了”雨昔倒了一杯溫水遞過來。

  “她是李令月”寧塵直截了當言。

  雨昔愣住了,往寧塵身旁挪了挪,坐了下來,“她懷孕了……”

  雨昔似乎沒那麽驚訝,或許她根本不在意那個,或許她並沒有理解寧塵的意思。她靠過來,抱起寧塵的頭,讓他枕在自己身上,輕聲言“你想怎麽辦?”

  “不清楚,孩子無辜……”寧塵想了想言。

  二人相互依偎,少的是言語,多了一份為溫暖,消融一切煩擾的溫暖。

  良久,寧塵輕言“我可以留下來嗎?”

  不作聲,待雨昔起身時,拉著寧塵往向東的屋子行去,轉過畫壁,有一室靜雅異常。障子門大開,微弱的月光伴著高高的幽燈撒進來,見到的是一把大大的藤蘿躺椅,雨昔拉著寧塵躺下去,她也依偎身旁,扯過一旁的薄衾,將兩人裹了起來,“陪我看一場日出吧!”,雨昔極歡愉言。

  或許這間屋子隻為看日出,隻為享受這份彼此感懷的時光。一夜依偎,一夜清談,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麽,從海闊到天邊,自亙古於明朝。或許二人一句話未言,但臉上洋溢的春光足見一夜明覺。

  天邊掛起魚肚白,風略過,殘燈搖曳,初陽要冒出頭來,雨昔站起,伸了伸懶腰,感受著那風,那即將拋灑而來的陽光。寧塵把薄衾給雨昔披上,環抱著她輕聲問“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帶著你逃,自醒來那日,自我們重生那一刻,雨昔,你願意嗎?”

  “去海角天涯,去搭一間屋子,每天都能這樣看日出,都能在一起……”

  兩人都清楚自己的話不過是心中最美好的希望,是給對方給自己的。留下希望種子,也是一件極幸福的事。初陽升起,府中的嘈雜聲已傳到院中,“你再不出現,大家該急了”

  “你越這樣,我心越難安,晚上你真的可以嗎?不然就別去了”寧塵問,他說的是婚儀大禮時雨昔會以王悅君的身份以高堂出現。

  “你在意嗎?”

  “如果我說在意,你就不去了?”

  雨昔一笑言“我要去,在我心裏是以沈雨昔的身份去的,希望你也如此”

  擁吻的兩人久久不鬆手,不想分離。

  初陽撒上眉梢,畫一抹春情,添一絲暖意。

  四月二十六,明國公府迎親,詢善坊乃至左近幾坊都熱鬧起來了。武淩是太後賜婚,又欽定了婚期,所以籌備倉促了些,但雙方皆豪門大家,一應流程過場自是少不了的,合歡、嘉禾、阿膠、九子蒲、朱蘋、雙石、綿絮、長命縷、幹漆等九物納征禮更是欽賜,此種殊遇更是少有。

  中庭置青廬,謂之百子帳,是以卷柳為圈,以押連鎖,尖頂圓亭子,用青氈通冒四隅上下,張闔自如。因其圈之眾,故以百子稱之,亦非真有百圈,是專用於婚儀的。後世有詩曰:“合聚千羊毳,施張百子拳。骨盤邊柳建,色染塞藍鮮”

  賀客陸續前來,武淩和寧塵一直忙於接待應答,明國公府如今可謂是朝中新貴,百官貴戚無不來賀。雖有旨意寬恩,但於禮還在喪期內,所以一應禮儀慶賀皆從簡了,但基本的迎禮還是有的。

  李昭德府邸位於陶化坊,在南市以南,而姚崇府位於慈惠坊與明國公府所在的詢善坊相鄰,所以武淩先於寧塵三刻出發。迎親之禮繁瑣異常,前兩日雖有婆子相授,但寧塵還是覺得頭大,雨昔還是不放心,特意讓春姑侍候在寧塵身旁。

  日西斜,敬告先靈,宣讀祭文方出發。有儐相陪同,前往女家迎娶,其間皆為高門華族者,而寧塵相熟的隻豆盧家幾個兒郎。待到姚府門前,姚崇已相候階前,升階禮三請三讓,待終請後,寧塵由身旁春姑提醒,應答“唯,不敢辭”,方才升階入。

  寧塵手持光祿寺供養的白雁入,用雁作贄,即為見麵禮,執雁入堂,以拜奠雁,這是一項比較鄭重的儀式,寧塵倒也做得有模有樣。升堂奠雁,麵北低跪,前有羅幔製成的坐障,障後隱約一身影坐於馬鞍上,寧塵取雁隔障擲入,自有人承將,又以紅羅裹五色綿縛口,用以令白雁禁聲。

  而後下婿,想來姚芯兒打過招呼了,姚家親朋兒郎們都斯文極了,而那些娘子們卻是一個勁的以詩文相難,各種俏語淫詞,寧塵竟接答十分吃力,還好有春姑一旁想幫,倒不至於漏怯。

  催妝禮寧塵倒是熟悉,在那個世界,他也參加過幾次親朋的婚禮,催妝無非是遞上大大的紅包。而當下,銀錢是行不通的,還好有豆盧家的兒郎,連番以詩文相喝,都鼓噪寧塵作詩,這時儐相中有人高聲,“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別作春。不須麵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寧塵轉頭,但見是一個玉麵郎君,拱手向寧塵示意,寧塵也為其才華微笑回禮。

  出門上車之際,有蓋頭或作蔽膝禮,姚崇與其夫人將一塊大方巾帕蓋在姚芯兒頭上,姚崇厲聲言辭:“戒之敬之,夙夜無違!”,而後芯兒母親告戒言:“勉之敬之,夙夜無違!”,而後著紅裝的新娘子出堂,上了用幃幔裝飾的皖車,寧塵騎馬繞車三匝。

  還未出發,又有障車,即姚氏親友擋住車子,不讓皖車動身。自有迎親冰人遣小廝施以酒食,又有一人站於高台大聲吟誦“兩家好合,千載輝光。兒郎偉,且仔細思量,內外端相。事事相稱…”寧塵瞧去,還是那人,便探問身旁侍衛,卻無人得知此人是誰。

  踏氈席入戶,羞答卻扇,親起蓋頭,而後戲婦。當寧塵瞧見扇子後蓋頭下的姚芯兒時,竟有些恍惚。難道今生要與眼前人共度,紅裝豔豔的她,花釵翟衣,姿容婉約,灼灼其華,寧塵竟生起幾分不忍,一個妙玉春華的女子,難道要無愛無憐的枯老於這方庭院。

  接下來本應是夫婦併拜,共結鏡紐了,寧塵卻生怯意,他突然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一個謊言,一個欺瞞,將會誤一個女人的一生,他瞧著姚芯兒想逃,他不敢去看她,他開始覺得自己的無知與懦弱是多麽可怕,自己的出現是一個錯誤,對一些人是禍患,是傷痛,更是折磨。

  寧塵想逃,他剛一轉身,一個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抬眼,是沈雨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