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溢芳堂,人丁凋敝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489
  修義坊二耶建的別苑名為溢芳堂,不及明國公府三分之一大小,但如今府中人丁凋敝已然足夠住了。為了寧塵的婚事,也為了潼兒雨昔幾人,或是為了武淩自己,他決定翻修國公府。寧塵自然是同意的,他先前住的那個院子雖然溫馨,但確實小了些,關於如何布局,武淩的意見是如今明國公府本就人丁凋敝,大家住一起的好。

  寧塵也沒有過多插手,此前都是在籌備,正式設計等武淩幾人回來再說。他們一行回到洛陽是二十九日的正午,寧塵也已回到溢芳堂。

  相見是歡愉的,武淩,雨昔,潼兒,還有武淩的側室文秀羽,以及玉宓,慣使的婢子小廝也都跟了過來。隻有鵲兒和武寧安留在北都,武阿諾也在鵲兒身旁,一來是因為他還小,怕回神都被認出來,二來他與武寧安竟處出了感情。小孩子間的友誼確實奧妙,瞧他們那般難分,武淩就隨了他了,將他托付於鵲兒。而鵲兒也帶著兩個小家夥搬去鳳巫了。還專門辟出一個院子,武淩精心挑選了二十幾個身手尚佳的侍衛,他怕那些人會對寧塵內眷下手,如今所有人都懷著一顆戒備之心,都是小心翼翼。

  夜裏眾人聚於堂中一起進食,而後入暖閣圍坐,武淩詢問寧塵南來經曆,寧塵便將自己的經曆款款道來,“你往長安行,是為了引蛇出洞?”

  “我自河東往長安一路都在招搖,他們卻沒有在我到達長安前設伏襲殺我,而是在長安往洛陽的路上”

  “所以說,他們不是來自長安,或者說那幕後指揮之人沒有在長安,而是,而是在洛陽?”武淩恍然。

  “在哪不一定,但我想一定不在長安”寧塵淡然言。

  寧塵又繼續講,講了與馬六的事情,講了與雲玉溪在玉城的遭遇。

  “原來都畿道出事是三郎的手筆”武淩聽後沉思了一下言。

  “怎麽?兄長都知道了?”

  “是徐世叔,他由阿耶推薦自曆經蒲州司法參軍,左遷司刑郎中,他近日被天後欽點查案就是玉城的案子”

  武淩口中的徐世叔寧塵也知曉,此人名宏敏,字有功,洛州偃師人,是國子監博士徐文遠的孫子,青年時期舉明經及第,得到二耶的幫助,左遷司邢郎中,聽聞此人剛正不阿,為人清廉。寧塵想可能自己和馬六會有麻煩。

  “那兄長可知出了何事,緣何會驚動這麽大?”

  “聽聞是新上任的縣令上任不到兩天被人殺死,傳言說是刁民造反衝進縣衙將其打死的”

  寧塵愣了愣,就聽得武淩繼續言“我會寫信去告知三郎所見的情況,相信徐世叔能查清楚的”

  寧塵也被這樣的結局搞得一頭霧水,他開始擔心馬六和謝小狸了,又擔心那些無辜的百姓,瞬間心情低落起來。

  雨昔也發現了寧塵情緒低落,湊近來安慰道“定會查清楚的,緣是一件善事,期間恐有什麽變故,這種結果誰也預想不到”

  寧塵繼續講,講到金瞬汐,講到樂果兒和紅衣女,但寧塵沒有說白馬驛,沒有講明金瞬汐的身份。他以為玉宓在,還是保險些的好。

  “那之後呢?可有受傷?是眉梢那兒嗎?”雨昔焦急問。

  “寧塵把那一夜的事都講了出來,他以為現在白馬驛是個敏感的詞,雖然消息皆被封鎖了,但如果從寧塵的嘴裏說出來,說不定就能觸及那個敏感。

  “所以就你們幾人活了下來?”潼兒站起靠在寧塵身旁再坐下滿含淒苦的問。

  寧塵點點頭,她的眼裏騰起霧氣。

  “你是說殺手是他們雇的?是莫家的?”武淩氣憤問。

  寧塵點點頭,他一拍桌子言,“能請動這麽多莫家人,此人確實是花了大價錢”

  “對了,她呢?飛嫣的師妹呢?”雨昔問。

  “幫我擋住一個很厲害的殺手,之後就分開了。我已經讓人留意了。我想即使是莫家也不會為了殺我而傷一個雲家之人的,她應該沒事”寧塵緩緩言。

  “那女子的身份可查清了?”武淩忽然抬起頭問。

  寧塵搖搖頭,“她似乎也在查我,所以前幾日我去豆盧府小住了幾日”

  顯然寧塵的講述讓所有人的心情都低落了。月兒憐兒還得守著月影樓,修義坊在北城,月影樓在南市,來去不方便,而且寧塵不想這麽早暴露月影樓,所以月兒憐兒如今也不便出入武府,如此這個年夕月兒和憐兒就不會回來了。

  憐兒早暗中命府中管事打發婢子婆子過來,溢芳堂已經收拾妥當。武淩和秀秀回了自己的小院,潼兒隨雨昔回了她曾經住的那個小院,寧塵和玉宓自然是回三年前剛醒來住過的小院。如此方妥帖,這別苑不比國公府,雨昔和潼兒是抑製著對寧塵滿懷訴說,依依離去的。

  “郎君,歹人為什麽殺你?”寧塵與玉宓往小院行去,兩人一前一後,前麵還有兩個打著提燈的婢子,身後兩個慵懶的婆子。

  “可能是我長得比他們好看,招他們恨了吧!”寧塵玩笑道,身後人停了一下,然後又快步跟上。

  一個婢子燃起香爐,一個婢子打來溫水,一個婆子往紅爐裏加上鳳碳,一個婆子給甕爐裏加上紅碳去暖錦塌。

  玉宓為寧塵解下外氅,脫下襆頭,寧塵梳洗,她卻局促難安起來。寧塵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如今鵲兒她們都不在,隻有她在,服侍寧塵是她該做的事,而她畢竟沒有和寧塵獨處過,不清楚寧塵到底是何想法,是何秉性,所以格外忐忑。

  寧塵梳洗完,婢子又換水來,很明顯婢子婆子們都清楚她該留下來服侍,她磨蹭著梳洗起來,寧塵於幾案前坐下,並沒有要歇下的意思,“連日風塵,還磨蹭什麽,早點歇息吧”

  玉宓癡癡哦了一聲,婢子們都很識趣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門,她梳洗後轉到妝台前卸下頭麵,拆散發髻,準備歇息,寧塵瞧婢子都退出去便問“考慮這麽久了,想和我說了嗎?”

  玉宓一臉疑惑,似不清楚寧塵的意思,寧塵瞧她那樣子也未再問。褪去外裳,隻著小衣,兩人並枕同衾,寧塵並沒有要動她的意思,寧塵不清楚她的身份,不清楚她到自己身邊是何目的,但寧塵能感覺到她不簡單。那雲玉溪察覺到她的危險又代表什麽呢!

  寧塵持著幾分警醒,顯然身旁的人也未入睡,她極力控製著自己的局促慌張,她盡力的控製著呼吸,生怕有一點點聲響,吵到身旁的人。

  帳幔外的微光漸漸暗淡,寧塵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玉宓動了,但沒有回答。

  “你有事,不想說就不用說。你有喜歡的人更好,人該活得自我些。如果你想要自由隨時說一聲離開就好,如果你確無去處,或者喜歡這裏就在這裏也好……”

  頓了頓,寧塵又低沉訴說,“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一切隨意一些就好,不必謹小慎微,這個府裏沒人會把你怎麽樣”

  身旁的人沒有說話,寧塵也不再言語,寧塵感覺到她在忍著抽泣,寧塵也無欲再理會,他想一切都隨她去吧…

  而此時的玉宓,她的心中是複雜的情緒。悲痛,欣喜,無奈,悔恨,以及深深的愧疚。她有自己的使命,她有自己的無奈,她恨蒼天不公,她感謝上天的戲弄。她就是別人的一把刀,一把本應遞到一個高高在上之人手中的一把刀,卻陰差陽錯送到了寧塵身旁。這幾個月在武府,在一群奇怪的人身旁,她的刃快被磨盡了,她漸漸迷失,找不回自己,但她似乎也享受這個感覺,這份輕鬆。

  寧塵再睜開眼時,簾壟已經掛起半邊,一人正在妝台前裝扮,“是不是晚了?”

  “沒有,伯叔差人送來名錄禮單說是讓郎君看看,夜宴前幾個管事會過來,再一起商定。他還說這本該是我等和秀秀姒姆的事情,可我們都剛剛入府讓我們學著些”寧塵愣了愣,才理清了她說的事。

  年節各府邸送節禮是必不可少的一項流程,王侯公卿,親朋故舊等皆要送到。對於明國公這樣的公爵府第來說,更是一項大工程,每個王府,公主府,每個公卿大臣府第都要意思到,親朋故舊更是要準備像樣的禮物,不能失了禮節,還不能厚此薄彼。所以這期間門道甚難拿捏,而這些事往年都是雲飛嫣一手操辦的,如今她不在了,這偌大的國公府似少了一根主心骨。

  寧塵在玉宓的服侍下穿衣起身,她還要服侍寧塵穿靴,寧塵淺淺一笑“我自己來……”,寧塵來到這個世界已三年多了,還是不習慣去哪幹什麽都有人陪同服侍的生活,他更喜歡自己動手,除了一些他自己也做不好的事情,如現在這件事,整理發冠。

  他乖乖坐在那,玉宓跪在他身後幫他梳發整冠。寧塵則是攤開冊子看禮單,厚厚的幾大本,上麵不僅有府第禮品清單還有誰幾日去送的安排,寧塵知曉這都是武淩讓管事的按照往年的禮單列下的,上麵還有武淩的批注,顯然他已經看過了,有幾家禮品有增加,其中就有姚府和豆盧府,想來這是武淩為寧塵的考慮。寧塵看著那一行行的禮品名錄,估計所有加起來至少有幾近萬兩銀錢了,這不正應了那句朱門酒肉臭嘛,可是想想,也無力改變什麽,這已然是當下這個社會的習氣了,已經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上麵有幾家後麵是寧塵的名字,還有幾家是武淩的名字,剩下的是管家的名字,想來一些府第還是需要主人家親自去的,寧塵瞧自己要去的是三家,一是豆盧府,二是鴻臚少卿武攸緒的府第,三是內史岑長倩的府第。而姚府武淩自己去,寧塵不懂這樣安排的用意,但寧塵知道,這樣定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