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恁危急,榛子甜心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517
  二十五,二十六兩日寧塵在曳仙園吃喝閑逛,甚是悠閑,豆盧老頭,豆盧靈均輪番陪同寧塵。每當豆盧安然一來,他們就找各種理由溜走,寧塵暗自好笑,弄得豆盧安然也不自在起來。

  二十六日午後,寧塵同豆盧安然在暖閣吃茶,嶺南運來的柑橘保存得很新鮮,河北道運來的鬆子甚是清香。寧塵與一人對弈,那人並不是豆盧安然,而是一個七歲孩童,是邠國公豆盧貞鬆之子,母親出自扶風竇氏,名為豆盧光祚。

  “哈哈…三郎,你這局再輸可就說不過去了”安然觀兩人對弈,忙著掰開鬆子送到寧塵嘴前,又送到自己堂弟嘴前,還忙著給寧塵瞎指揮。

  豆盧光祚年饉七歲,但心智很高,寧塵確實下不過,已經敗了兩局了,索性耍起賴來,便吵著要玩五子棋,然後將規則講解給豆盧光祚,所以這一局下的是五子棋。寧塵一口含下安然遞來的鬆子後,發覺自己已經輸了,正欲再偷巧耍賴,門外忽有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不好了,大郎犯病了……”

  一個婢子推門進來,焦急言道,安然丟下鬆子,匆忙爬起往外衝去,寧塵和小家夥也站了起來,“走,去看看”

  兩人跟在後麵,“你大兄得的什麽病?”,小家夥搖搖頭,二人出了暖閣過遊廊往後行,再過山石花圃,後麵有一棟小樓,很清冷,婢子進進出出時分焦急,“沒請醫士瞧過嗎?”

  “聽阿耶說,大兄的病是很早就有的,請過無數醫士,皆束手無策”小家夥說完,兩人已到了小樓前,遠處園子盡頭,豆盧老頭顫巍巍往這邊快步趕來,靈均自小樓出來,“我去請醫士,驚著寧塵兄了,還望見諒”

  說完他快跑離去,寧塵好奇到底得的什麽病,便邁步進門,待轉進內室,幾個人圍攏一人嚎啕大哭,慌亂一片。寧塵上前察探,一人躺在榻上,短須,身材瘦弱,再細看,口唇發紺,已失去了知覺一動不動。

  見此情形,容不得猶豫,寧塵邁步上前,一把薅開擋在前麵的幾人,上前伸出手,摸了摸頸部,再附身下去探了探鼻息,瞧了瞧胸前,確已沒了呼吸心跳。出於本能,出於那個世界的知識與經驗,寧塵推開擋在身旁的豆盧安然,然後跪到榻邊,為榻上之人做起心肺複蘇。

  約按了四十下,榻上的人猛得一聲喘息,然後倒了過去,寧塵再次察探,已有了呼吸。長舒一口氣,寧塵轉過身來,身後是一群跪在地上的婢子,寧塵嗬斥一聲“都出去,拿兩床錦被來,將窗攏都打開”

  這時被寧塵堆倒一旁的安然才癡癡爬起,豆盧老頭也已趕了進來。

  至夜,這園子才平靜下來,對於寧塵將豆盧野自鬼門關裏拉回來的事,豆盧老頭千恩萬謝,險些給寧塵跪下了,寧塵一把拉住他才作罷。

  原來這豆盧野患的是哮喘,寧塵對於哮喘確有一番研究,原因是他在那個世界的嫂子就患有哮喘,他不僅研究了西醫的治療方法,對中醫這方便也探究了一二,因而他欣然湊上前和醫士討論起來“凡久喘之症,未發時宜扶正氣為主,已發用攻邪為主”

  但寧塵不以為然,他詳細詢問了豆盧野的所有情況,排除了遺傳因素,又根據他每次發病的前後情況和微小細節看,似是有東西刺激才會發作。醫士又以內伏外邪來爭辯,他言“元哮病之因,痰飲留伏,結成窠臼,潛伏於內,偶有七情之犯,飲食之傷,或外有時令之風寒,束其肌表,則哮喘之證作矣”

  又解釋“導致宿疾內伏的原因大凡有以下幾種:寒邪傷肺痰飲內停氣道;有飲食不當,酸甘肥太過,釀痰蒸熱,上幹於肺;有脾腎陽虛,氣不化津,痰濁壅肺等原因。但造成哮喘發病必定兼有各種誘因,如風寒、飲食、情感、勞倦等引發其痰,以致痰氣交阻,痰道氣升,氣因痰阻,相互搏結,阻塞氣道,肺管因而狹窄,肺氣升降不利,而致呼吸困難,氣息喘促;同時氣體的出入,又複引觸停積之痰,產生哮鳴之聲”

  先祛邪後扶正,先找出刺激發病的病因再以藥物調理,最後寧塵和醫士說到了一起。

  二十七日,寧塵花了一整日都在探究這個問題,按理說室內變應原屋蟎是最常見的刺激因素,但根據他的情況可以確定不是,那會是什麽,寧塵最終鎖定了一物,鬆香。每次他發病前接觸的東西都不一樣,但都含有這個,高麗紙,雲州墨,鬆木高凳,還有兒時居的城外下莊,都和鬆香有關。

  夜裏寧塵命人找來一點鬆香,他拿到豆盧野身旁,果然他很快就發病了,寧塵立刻讓他抱著枕頭,跪坐榻上腰前傾,然後又按摩他的合穀,內關,風池,膻中等穴位,慢慢他才緩解下來。

  前番醫士找不到刺激他發病的原因所以讓他不要出門,漸漸他就居於小樓也不再見客,這事一鬧,整個園子都把有關鬆木,鬆香的東西處理掉了。寧塵不敢保證隻有這一個因素刺激他發病,所以就教會他如何呼吸,如何緩解,然後又教會婢子們如何幫他,最後讓他慢慢去試,走出小樓。最後便是整理心情,增強體質。

  二十八日又陪豆盧野試了試自己教授的方法,他學得很快,寧塵漸漸發現其實豆盧野是一個才思敏捷之人,滿腹才情,隻是久病被禁錮住了。為了防止發病被“囚”於一方小樓,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這個午後兩人竟遊了園子,雖是光禿禿的,有寒涼,少了雪,但依舊有一番別趣“三郎,你知道嗎?人在瀕死之際是什麽感覺?”

  寧塵笑笑,“起先是不甘,是遺憾,是懷念,是悔恨,最後是恍然,是洞明”

  豆盧野瞧過來,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和驚奇,“固肅兄忘了,我也可是死過一次的人”寧塵轉過頭來,淡然言。

  兩人相視一笑,瞧著遠方豆盧安然款步行來,他忽然揚眉問“我妹妹…這兩日我看得出她和三郎…”

  “安然很好…可是我…況且她要嫁一個一心一意愛她一人的人……”寧塵慌忙打斷他道。

  ……

  在回住處的小徑上,豆盧安然問“你明日就要回府了?”

  “嗯,月兒送來消息,兄長他們明日到”

  “對了一直沒問,你以前不都是躲著我嗎,這次為什麽過來?”

  “那你以前不是各種算計我,凶巴巴的嘛,這次怎麽這麽溫柔?”

  “你!”瞧她奶凶起來的樣子,寧塵不覺嗤笑起來。

  兩人嬉鬧起來,恰撞見轉過遊廊的幾個婢子,安然立馬端莊起來,“這次你救了我阿兄,你說吧要我怎麽報答你”

  “報答我?得了吧,你突然這長大了的樣子讓我好不習慣,你還是該怎樣就怎樣吧,報答就不用了,上次不是還欠你賭約嘛,就當兩清了”

  “那可不行,上次說好的是三件事,隻能抵一件”

  “難道你阿兄的命,隻值得一件事?”

  “這…你…”寧塵看見自己的奸計得逞,滿臉得意。

  “好啦,這次算你贏,哼”瞧她這樣子,這才是初見時那個刁蠻瞎鬧的豆盧小娘子嘛,寧塵想著。

  不直覺間兩人已並肩來到寧塵住處,又閑聊半晌,到日暮時她留下吃了東西,寧塵才發問天乩圖的事,“你怎麽知道天乩圖?”

  “殺我的人在找”寧塵淡然答。

  “他們殺你就是為了找這個?你也有圖?”

  於是寧塵將老道送圖的事情告訴了她,瞧見寧塵眼裏異樣的眼神,安然連忙解釋道“那是小娘摹下來的啦!你在想什麽?”

  瞧她那凶巴巴的樣子,寧塵立刻收起了自己的遐想,“原來是這樣,那道人似乎也是莊的傳人,不知他是怎麽尋到我娘親的,那副畫也是娘親在世時摹下來的,已有五六年了。這件事不久,娘親便去了,這畫怎麽又到了你的手裏,怎麽又多出了一個老道長,你認識那老道長?”

  寧塵又將自己和老道的事講給豆盧安然,“原來是這樣,其實我知曉的也不多,就…就能給你講講…能不能幫到你,就不知道了…”

  她說完,就把自己知道的講給寧塵。原來他背上的確叫天乩圖,是先祖傳承下來的。相傳是道家先賢莊在飛升前曾有一夢,夢到了奇幻之景,醒來後便卜了一卦,將卦解為四象,分別傳於四個弟子,這四象都是用天乩圖來呈現,豆盧安然祖上就是這四位弟子之一。

  寧塵聽完她的講述,與雲飛嫣說過的話竟能相互印證,想來該是如此,“那這圖有何玄妙之處?是藏有寶藏嗎?”

  豆盧安然搖搖頭,輕言“不清楚,該是能夠昭示天機吧!”

  昭示天機,寧塵聽得一陣頭大,她知道的也就如此了,對於找出凶手卻沒什麽指征。寧塵並沒有氣餒,他此前就猜到了該會如此,因為他覺得豆盧安然即使知道天乩圖也不會知道的太多,畢竟她還比自己小幾歲,這些又似很深很久遠的東西。

  看來隻有找到老道或者從刺客著手了,寧塵想著入了神,竟不知何時一個小臉湊了上來,“喂”

  寧塵驚過來,“你又欠我一件事了,聽到沒有!”說完她丟下一個木瓜般大小的帶塞杏木罐,然後一溜煙就不見了。

  寧塵打開瞧,是滿滿的剝開的鬆仁,寧塵笑了,笑得很輕愉。

  次日一早依舊是靈均送寧塵離開,豆盧老頭幾人在軒台處相送,“固肅兄記得多活動活動,冬日風寒涼,當注意些,保重”

  臨走前寧塵將那個木罐拋回了豆盧安然懷裏,待寧塵離去,豆盧安然繞過遊廊,避開眾人打開,竟見裏麵隻有一個紙條,上書“好,一件事答應了,是你一個人剝的嗎?讓小婢子幫忙了吧,下次裝滿了再送來。還有鬆仁吃多了會胖的”

  她笑了,她氣了,她又氣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