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渡苦海,生靈不易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218
  寧塵將情況說出,又有兩個農戶青壯供述,案子隻用了半個時辰便審結了,寧塵瞧馬六似乎對堂下幾人的行徑都心知肚明似的,以恐嚇加準確的判斷把七人拿捏得通透,七人便交代了。

  原來雲玉溪撞到的屍體是幾人日前在不遠處的墳地裏刨出來的,實為玉城大戶丘家的小妾,兩天前死去,被草草葬在荒山墳地,恰好被七人中的一人瞧見,便帶人挖了回去,又想出了這個計策來。可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下手對象,直到寧塵二人出現。一人提前偵知了寧塵二人要途徑那裏,一人在屋內準備好,一人放哨到了時機發出信號,一人將人推出去,然後趁亂自後簷窗子逃開,還需一人躲在暗處射出蘸著降頭草的飛針,讓馬兒驚狂,最後便是眾人出來表演了。

  他們交代七人都是村中之人,一直結夥欺壓村社,做些下九流的勾當,此前用此法成功了兩次,他們一般選擇外地生人下手,而且都挑穿著華麗,急著趕路之人,一般這類人,並不在乎幾兩銀子,而且都願用錢了事,不耽誤行程。

  這道本不是官道,但也是自長安至鹹陽的岔道中的一條,雖不比官道人員擁堵,但也時常有避開官道,繞遠的人前來。這些人麵對這般情形多是以金銀了事,他們吃了甜頭便越發大膽起來。而村中其他人一直受幾人欺壓,不願惹這麻煩,便都閉門不管。

  馬六命人將幾人關押,然後罰沒欺詐所得,賠付寧塵買馬的錢,然後退堂稱改日判決。寧塵將買馬的錢就贈與隨他前來的兩位農戶青年,再問這幾人該如何判決,馬六卻支支吾吾,最後索性退堂,將寧塵引至二堂,退卻差役。

  “馬縣令?”

  “嗯……那個……先前是小人有眼無珠,是小人誆騙了俠士,其實小人不叫馬六,小人叫王景勝。那日在客棧其實不過是被財帛蒙了心智,才做出那般糊塗事,還望俠士寬宥”馬六連連躬身道。

  “王景勝,王明府是吧?把你的官憑符印取出來我瞧瞧”寧塵並不理會他言道。

  “這些自然不會帶在身上,俠士要看,我改日拿給你看便是,昨兒沒喝好,今日咱們再去好好喝一次”馬六滿臉堆笑的言。

  “少來,我現在就要看官憑印信,你現在去取,我等著”寧塵不為所動。

  “這個,…咱們先喝酒去…待會兒再看”

  “你不會又要給我下藥吧?還是你根本沒有印信?”寧塵故意提高音量,馬六立馬慌了,立馬阻止。

  “寧兄,寧大俠,咱們有話好好商量”馬六壓低聲音道。

  “行,那說說吧,若有一句欺瞞,我便捅出去,你明白的……”寧塵得意放肆的笑著。

  “那個…那個,小的真名馬……馬重三”

  “馬重三,馬六,可以”寧塵嘀咕道。

  “那個,王景勝確實是新上任的縣尊,隻不過…隻不過他沉迷酒色,在……在上任途中耽誤了”

  “沉迷酒色?我看是你把他殺了吧?”

  “怎麽會,我可沒殺人啊,我……我若殺了他還不拿到了印信嗎?”

  寧塵想想有理,“那就是你設計讓他耽擱了,不然官服你從何得來?”

  “那個……是我,是我偷來的”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麽騙過縣丞,縣尉的?交接不都要檢查印信的嗎?”

  “這個是……那不是玉城前一任縣尊是鄭義嘛”

  寧塵一臉疑惑,馬六又繼續道“這鄭義是安定公主的駙馬鄭敬玄的侄子,在玉城三年四處斂財,搜刮甚懼,左近村鎮早已沒了生路,而這王勝景又是鄭義的妻弟……”

  “所以他們懼怕王景勝的身份,便不敢檢查印信了?”

  “再加上我對他們狠狠一番訓責,他們恭維奉承還來不及,哪裏還記得檢查這個…”馬六越說越得意,寧塵一拍幾案,他立馬換了一張臉。

  “那你說說,你冒名頂替是要做什麽?”

  聽到寧塵的問題,他猶豫了,但寧塵再拍幾案後他便湊上來言“鄭義搜刮來的財帛太多,走得匆忙,還沒運走呢,就在縣衙裏放著”

  “嗯?”寧塵不太相信,就又聽得他言“這也是聽王景勝說的,現在縣裏隻有縣丞一人清楚這件事。你來之前我已經去庫房看過了,確實在”

  “你有鑰匙?”

  “那個…我不用鑰匙……”

  “但是你想怎樣?”

  “怎樣也不能留給王景勝和鄭氏不是?”

  寧塵想了想,問道“你有計劃了?”

  “我已經想好了,寧大俠要不要聽聽?”

  “不用,你隻告訴我,你要這些錢幹什麽就行?”寧塵緊盯著他言。

  其實他已經想到寧塵是怎樣想的了,自和寧塵同路的兩日來看,寧塵骨子裏是有一種精神的,那大概就是俠義精神,出手闊綽,總是在幫助窮苦之人。

  他吞吞吐吐極不情願的言“全部分給老百姓”

  寧塵點點頭,“好,那我保證不會找你麻煩,我再在玉城待上三日,三日內我要見到你的承諾,你清楚的,逃是逃不掉的”

  寧塵說完,便起身離去了。

  出縣衙門口,玉溪牽著馬兒相候,她瞧寧塵一臉笑顏的樣子平淡的問“接下來怎樣?”

  “你猜我看到了誰?”

  “馬六?他是假的”

  寧塵小跑兩步追上問“你怎麽知道?”

  玉溪沒有回答,徑直走著,“你這人好無趣,冷冰冰的,我看不是玉人是木頭還差不多……”寧塵一邊走一邊抱怨道。

  兩人就在住過的客棧住下了,第一日都沒出門,連日趕路確實有些疲乏,便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寧塵便拉著雲玉溪去爬玉城山。玉城山在玉城縣城城北五裏,是一處景色宜人的好去處。玉溪本不願去的,賴不住寧塵的央求。其實寧塵如此也不是為了爬山,是為了不讓自己放鬆下來,一旦完全放鬆下來再想趕路就會更覺疲累。至於玉溪為何知道馬六是縣令,在寧塵的百般的逼問下,玉溪才道出自己無意間瞧見過馬六包袱裏的官服,至於他那個縣令是假的,誰都看得出。

  玉城山不高,也不險峻,但風景確實秀麗,在山上俯瞰玉城縣城,如環山點翠。寧塵在前一步步登山,玉溪緊隨其後,兩人時而駐足遠眺,時而依石而坐。到得山頂,有一塊巨石懸於山壁之上,為一天然的觀景之所,寧塵躺在那,在高陽與清風中享受著這份愜意。

  待寧塵小憩醒來時,就見一個身影立於山石更遠端,雙臂張開,迎著風,裙裾飛揚,輕歌清脆,是她臂膀肩頭的鳥兒在飛舞歡唱,它們在其間翻飛起落,歡快的嬉戲如伴在仙鶴白鷺旁……

  寧塵呆呆的不敢發出聲響,不敢打破這份和諧奇景。眼前的身影似察覺到了什麽,突然轉過來,那張仙逸縹緲的臉上是笑容,是足以擊碎一切的這世間最純淨最美好的笑容,癡癡良久,眯著眼,枕著雙臂的寧塵癡癡讚歎言“你笑起來真美……”

  鳥兒飛散,一張臉上出現了複雜的表情,是倉惶,是喜悅,是被侵犯的苦惱,是這清風高陽般的寧靜與清涼。最後化作一個挑釁的抬眉,一個憤怒的眼神,一個心亂意謎的抬步,一個身影自寧塵身邊行過,劃過寧塵的不隻有那飛揚的裙角,還有徘徊於經意於不經意之間的一個踢腿……

  有點痛,但寧塵露出了微笑,自心而生的笑,寧靜而清涼。急急爬起,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往山下去……

  一場大病,寧塵從雲飛嫣永別痛苦裏走了出來,開始漸漸接受雲玉溪的存在,但一看到她,總能想起雲飛嫣,總能勾起那短暫而珍貴往事,所以一路上兩人總在疏遠對方,並且都能感受到這般微妙的心境。

  自與馬六有了三日約定,二人便安下心來在玉城待了三日,第一日一早便傳來消息,言縣尊傳令,命下轄十六鄉各選良善耆老於兩日後在府衙飲宴,這個消息已是大街小巷盡知,寧塵很好奇他要唱什麽戲。對於馬六,寧塵是選擇相信的,或許是他天生便生得一張巧嘴,或許就他的心底裏良善,如道上寧塵仗義出手時他也會出力幫忙,如他不判決那行騙七人是想先平息了寧塵再為他們求情,就他所言,蚍蜉生而不易。

  第三日縣城熱鬧極了,自四下鄉裏來的良善耆老帶著各自鄉裏準備的禮品,紛紛往縣衙而去,宴會自午後開始,至晚方才結束,黃昏時分寧塵瞧著陸續有人抬著箱籠自縣衙出來,臉上是輕鬆愉悅的。

  三更時分,縣衙方向傳來喊叫聲和鑼聲哐哐,夜幕裏縣衙方向有火光縈染。

  往神都的枯冷大道上,寧塵與雲玉溪立於馬上,玉溪裹著一件披風亦是白色的,寧塵則取出雨昔的那件披風來披在身上,秋寒料峭,如這月光般清冷。

  一騎自城中奔來,再近時馬上的人臉上露出無奈與悔恨“你們怎麽知道我會往這個方向?”

  “我說我隻是想賭一把,你信嗎?”寧塵鬼祟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