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外其身,俗世難安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555
  “柳宿朗,他們的目標是西京守備柳宿朗”武淩自屏風後轉出言道。

  武淩是在薛顧來之前到的,他提前收到薛顧夜訪的消息趕來告訴寧塵,至於劉景和薛顧的關係自然是武淩告知的。這位劉景劉司直是武承嗣的左膀右臂,是武氏集團的心腹大將。

  “柳宿朗,柳宿朗,他是太子府出來的?”寧塵問。

  武淩在寧塵對麵坐下,自取一杯,自斟清茶搖搖頭道“柳宿朗,出自河東柳氏,其人向來桀驁,兩邊都不靠”

  “哦,那…這麽好的機會,他們卻隻選這個柳宿朗?”寧塵好奇的問。

  “西京守備,京兆府牧,控隴西,攝關內,那個位子不隻他武承嗣垂涎”武淩放下茶杯言。

  “況柳宿朗是魯王李靈夔的家婿,寧定郡主雖早薨,但其為柳氏誕下兩子一女”武淩款款道來。

  寧塵輕歎一聲道“兄長覺得我們可需做點什麽?”

  “西京長安…西京長安…或許有一天我們需要在那裏有一助力…”武淩自顧自言。

  “柳宿朗,柳胥…”武淩似想到什麽,起身言“柳胥…是的…柳胥…”武淩念叨著往外行去。

  寧塵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清楚武淩已有了主意,這位兄長行事總是火急火燎,但卻很穩妥,他不善言辭,但與自己總能坦誠相告。

  夜裏寧塵去哄逗武寧安,兩人在床榻上嬉鬧,武寧安已經兩歲了,小家夥可愛極了,想著遠在洛陽的武寧風也快半歲了,不知那小家夥長得像自己還是更像她可愛的娘親月兒呢,寧塵躺在床上輕拍著漸漸入夢的武寧安自己也迷糊起來。

  “哪有阿耶這般寵溺孩兒的,三郎真真是個怪人”鵲兒躡手躡腳的進來輕言道。

  寧塵拉過鵲兒坐下,“寧安還小,是該寵著,再大點就該請個西席先生,授些詩書文章,或請個武技師傅,教授些武藝防身”

  “這才有個阿耶的樣子”鵲兒一臉寵魅的瞧著寧塵言。

  夫妻夜話,款款深情,無需細言。

  次日清晨,寧塵陪武寧安吃過早膳,就聽婢子來報有人前來探望,來人是左驍衛郎將婁師德。和姚崇一樣,他也是被天後派來吊唁慰問的。

  寧塵穿戴整齊,行至花廳與婁師德相見。一個身著常服的老者,身材魁梧雄壯,雖已年邁,但久經沙場的那種錚錚風骨依舊能夠感覺的到,他坐於坐榻上,筆挺安閑。

  “竟擾婁老將軍探望小輩,陽愧不敢受”寧塵上前行禮道。

  起身回禮,婁師德笑言“當某給國公行禮才是”

  “婁老將軍是當世名將,護黎庶安泰,當豪邁果敢,想來不該這般官樣文章”

  “哈…哈哈,世人皆言小公爺群逸風流,放蕩不羈,有古晉賢才遺風,如今一見果然不假”

  “老將軍不言我孤傲薄禮就是對小侄的最大寬宥了”寧塵也笑言。

  “看樣子小國公的傷已無大礙了”婁師德審視寧塵後道。

  “已經習慣了,不是嗎?”哈哈,兩人又是一陣大笑。

  二人相視大笑,而後婢子奉茶,寧塵直接了當言“老將軍想來不僅僅是關懷小侄的傷勢吧?”

  婁師德放下茶杯言“既然賢侄這般豪爽,我也就不繞彎子了。謀刺之事,賢侄可有思慮?”

  “不過江湖恩仇而已”

  “卻不曾想,賢侄竟結了這樣深絕的恩怨,今後當如何?”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相信一切皆有因,隻是還沒有找到而已”

  “或許這也是一種曆練,感謝我們的敵人,是它讓我們更加強大。我年少時時常這樣勸誡自己,如此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聽完婁師德所言,寧塵躬身行禮,婁師德起身告辭,“老將軍不想同小侄說說回旨的事嗎?”

  “昨日元之來後,神情輕愉,想必你們翁婿已有了計較。某才懶得費那份心神”婁師德言畢,便徑直離去。

  見婁師德是輕鬆舒暢的,比起那些虛偽諂媚的人,婁師德自始至終都是以一個長輩,一個朋友對待寧塵,寧塵很喜歡這個老將軍,不甚威嚴,親和寬人。

  筮日七月十九,太原府武氏祠堂內,禮生高喝請出族長,自老太公離世,武氏族長便為三房長祖武宗文。而後禮生高喝祭文,請出族譜,陳服器,設香案,上擺三牲酒禮,碧盞香茶。告祠,謁廟,然後筮賓,觀禮的賓客皆是太原府的官員,其間自然有姚崇和婁師德,

  冠字之後便是以冠服參拜天地宗祖,禮生高喝武淩名字,而後又有禮生為武淩穿戴衣帽,袍服,拜天地,拜祖宗,先對外三拜,再對堂上宗祖之神主二拜。拜父母尊長二耶和老太公仙去,族中長者就族長九公為長,武淩恭敬拜了拜,族長九公親自上族譜錄。午後往陵山掃祭,而後醴賓,至夜宴席散去,一切才結束。本是大孝之期,雖然一切孝禮皆簡,但也不宜笙歌宴樂,所以宴聚清平。

  武淩自此便是真正的武氏宗嗣了,既然生世明了這樣做是必行之事,武淩也並未推卻,至於寧塵想出的推讓爵位承罔的計策,他起先是不同意的,後來寧塵言他需要全身心管理影氏,有了國公的身份會帶來諸多不便,最終在權衡之下,武淩也同意了。

  “嶽瀆令韋至清,太子冼馬敬宗澤的得意門生,年三十右,為人精明,善逢迎討好,想必他不會空手來”武淩為小爐加上一塊紫藤箕盛著的瑞碳,然後悠閑的自斟一杯香茗繼續道“敬宗澤圓滑世故,當年不過一小小縣丞,後不知因何際遇結識了將作大監閻立德,成為其門生,閻立德死後,其弟閻立本承誌成為將作大監,後官至右相,敬宗澤官至太子冼馬,他是為數不多的能夠安然至今的東宮屬吏”

  “在這般詭譎的亂世能夠長青不倒的人,定有過人之處。如今他們來,不過是想探探我的態度,以求心安罷了”寧塵也自斟。

  武淩淡淡一笑,舉杯望一眼窗外秋風葉落道“三郎如今已不是當年的三郎了,洛陽,洛陽,是該回洛陽了”

  後又閑話幾句,就有婢子來報“有人拜訪,自稱洛陽慕友”

  武淩起身,“他來了,三郎自行應付吧…”,言畢,武淩也離去了。

  韋至清進來,正如武淩所言三十左右年紀,身材臃腫,一臉諂媚,“小公爺近來安好否?洛陽一別已有四載,為兄…哦,不…卑職我念小公爺的緊”

  寧塵上前一步,也隨著他的話接口道“韋兄何必如此折煞小弟,小弟一無勳位食邑,二無官品敕命,怎受得了韋兄一句卑職”

  “哈哈…小公爺依舊那般嘴不饒人,桃花宴一別,再無緣親睹小公爺風采,為兄可是日夜思懷。這不聽聞尊祖仙逝,身前無緣目睹老公爺的風華,又無緣在真節先生麾下效命,今來時時感傷…”說著說著,韋至清竟淌下淚來。

  一番痛哭流涕,寧塵陪著他傷感著,而後這般客套結束,韋至清開始進入正題,“來到太原後聽聞小公爺“棲鳳峽裏埋香骨,羨取多少紅顏淚”,看來小公爺風流依舊”

  “薄命紅顏,嗚呼哀哉,韋兄是念小弟苦厄,還是為紅顏歎息?”

  “呸呸,是為兄之過,為兄之過,提起小公爺的傷心事,當罰,當罰”說完韋至清拍了拍手,就見得門外轉進一個身穿黑色鬥篷之人,她手中捧著一個盒子,燈光幽暗,行至近處,寧塵才看清那是一個墨色嵌金的梨木盒。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美玉與君子才相配,為兄無意間得來的一方玩物,今贈與小公爺,全當是賠罪了”韋至清打開黑鬥篷人手中的梨木盒道。

  寧塵瞧了一眼,是一塊翡翠擺件,上雕牧童飛鳶,又有三兩嬉童。半尺見方,翠白相間,靈動脫俗,栩栩如生。“嗬嗬,是個好東西,韋兄這賠禮有點重啊,小弟哪裏擔得起”

  “哪有擔不起的,小公爺這一句韋兄,小的不也擔下了嘛。這不最近洛陽盛傳小公爺接連被謀刺,也不知是真是假?”韋至清探問道。

  “韋兄覺得呢?”寧塵反問。

  “哈…哈哈…為兄,為兄以為不過是一場誤會…”

  “城南劍傷,棲鳳峽大戰,韋兄也以為不過一場誤會?”寧塵緊盯著他言到。

  韋至清訕訕言“哈哈…哈哈哈,那小公爺以為是何人所為呢?”

  “想來是招惹了哪裏的香閨佳人,或是沾惹了哪裏的少妻娘子,被人雇來江湖草莽行此謀事吧?”寧塵緊盯著韋至清言。

  “哈哈…哈哈哈…”韋至清會心一笑,然後進一步,湊近來言“小公爺擲果潘郎,素愛風雅,慕佳人,前番棲鳳失鰈,今又宗室罹變,為兄恐小公爺憂心神傷,今恰得一風雅娥眉,願轉於小公爺,為小公爺解憂療鬱”說完他接過黑衣鬥篷人手中的寶盒,那人輕解係帶,緩緩提起身後鬥篷,此時再看,是一個粉妝玉琢的黛眉美人。

  “還不拜見小公爺!”韋至清瞧寧塵流連黑衣人連忙道。

  女子放開手,任鬥篷滑落地上,再瞧來,身姿曼妙,柳嚲花嬌,“賤妾玉宓,見過郎君”

  “玉宓?”

  女子伸出修長的玉指,以指化筆,在空中書寫著。

  寧塵愣了一下,道“玉宓。宓者靜也,玉者君子之慕也”

  “哈哈…哈哈哈…”韋至清諂笑又言“看來小公爺與玉娘子心心相惜,看來為兄此行不虛啊…”

  “孝期未滿,這樣不好吧?”

  “並沒有孝期買婢的計較,不是嗎?”韋至清諂笑道。

  “嗬嗬…韋兄好意,小弟領受了,也請韋兄安心,小弟從未受過謀難,回到洛陽煩請韋兄代小弟問候尊師,問陛下躬安”寧塵讓步行禮道。

  韋至清也退步行禮,笑意盈盈的道“小公爺的話,清一定帶到”

  兩人相視一笑,韋至清便告辭離去。

  寧塵上步目送,待遠去,轉身瞧了一眼玉宓正欲開口,側室門扉響起,轉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