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竹廬夜火起,夢醒吐心聲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208
  載初元年七月初六,夜微涼。

  如果說星辰與月空是一對情人,那麽他們定是情深似海的,如果說落日和丹霞是一對情人,那麽他們定是相依相隨的,如果說初陽與晨霧是一對情人,那麽他們定是癡心守候的。

  鳳巫竹廬,沈雨昔吻寧塵,淚目之吻。

  自那個世界的初遇,到這個世界的重逢,靈魂遠渡時空,心念便也深沉。埋藏於心底的或許就是一眼眸,或是一夕心靈相通,但沉澱過後,發酵而出的是眷戀,是執念。寧塵如是,沈雨昔亦是。

  或許兩人從未想過得到彼此,但都害怕失去,因為失去了,便是一無所有,失去了便是重墜黃泉。所以牽絆,彼此都在找尋牽絆,那牽絆越緊密越好,那牽絆越發乎於心越好。所以兩人總是心照不宣,總是在沈雨昔與寧塵,王悅君與武陽間含糊不清,總是在以所有者的姿態去為對方發聲,所以總是爭吵,卻越深陷其中。

  三年前醒來,彼此的記憶成了那道永遠分割不開的羈絆,或者說枷鎖,因為它讓兩人已然成為了彼此的一部分,卻總是想要遠離。受傷再次醒來,那種感覺更加強烈,那是一種靈魂的吸引力,是難以抗拒的。就如那一眼眸,隻有彼此才能讀懂其中的含義,就如那一瞬的心神悸動,那是同步調的悸動,唯二人心知。

  這一切都是無形的,是捉摸不透的,更是瞬息之間的。但眼眸總有斜視的時候,心思總有蒙上霧光的時候。此刻便是,此刻便是遙遠之外。

  她碰撞,她輕咬,她似在發泄,似在報複。寧塵用力推開了她,寧塵的臉上也有了濕痕,或是自己的,或是自她臉上蹭來的。

  “你到底怎麽了?”寧塵問。

  沒有回答,再次吻了上來,比上一次更熾烈,更歇斯底裏。

  再一次推開,寧塵牢牢的抓住她的肩,盯著她,盯著她的眼質問“告訴我好嗎?為何這樣?”

  再一次,寧塵感覺到了苦澀的味道,感覺到了那是自己的血。

  寧塵沒有反抗,他任由沈雨昔肆虐著,她咬住了寧塵的唇,咬住了寧塵的肩,奮力的咬。

  她用自己握緊的拳擊打著寧塵,是胸前,是肩背。

  她放聲大喊,她奮力的推著寧塵,“出去,你出去…”

  寧塵被她推得站起,她赤足,她繼續推著,她隨手抓起幾案上的杯碗砸了過來,“你出去啊,你出去…”

  她任意抓起什麽便向寧塵砸來,她歇斯底裏的喊著,寧塵退到了花廳,退到了竹廬外,退到了院中。

  “還是不可以告訴我嗎?”寧塵大聲問道。

  屋內沒有傳來回答,卻傳來了哭泣之聲。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明日再來,一晚的時間,你冷靜一下”寧塵大聲道。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你好好想想,我想我們之間該是沒有秘密的,有什麽問題,我們一起麵對好嗎?”

  沒有回答,寧塵停了停舉步往竹林曲徑而去。他走的很慢,他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在想雨昔為何這樣,顯然一切都是徒勞,但卻沒有什麽能夠阻擋這樣的思考,他覺得腳下似有千斤重量,他覺得似把半顆心落在了那間屋子裏。

  他一步一步,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覺得雨昔的痛苦似乎和自己有關,他開始感覺到了唇角的痛楚,肩頭的痛楚。

  就要行至大道,就要下山而去時,他回頭,他想拾回自己丟掉的那半顆心。他看到的是半月下的竹影婆娑,亭亭綠竹的空隙間有燈火閃爍。寧塵輕歎一聲準備離開,可剛邁出一步,他又收回了步子,那是?燈火不應該如此閃耀,那是?是火,是火光。

  寧塵邁開步子往竹廬衝去,他奮力狂奔,他被竹根絆倒,站起,然後繼續狂奔。他趕到竹廬前時,竹廬的一側屋頂已竄出火苗,“雨昔,雨昔……”

  寧塵焦急的喊,沒有回答,隻有竹子燃燒傳來的劈啪聲,還有隱約可聞的咳嗽聲……寧塵奮力撕開自己的袍衫,拽下一塊來,然後就往竹廬衝去,進門正堂滿是煙霧,卻無半點火苗,往裏去,花廳的煙更濃,火苗在頭頂肆虐著。寧塵彎著腰,繼續往前,他順手拿起幾案上的茶壺,將所剩的水倒在手中的斷布上。

  內室已是一片火光,最裏側火勢最為凶猛,煙霧很濃,寧塵用潤濕的斷布捂著口鼻,奮力的睜眼,可是煙霧卻嗆得眼淚橫流,一點看不清。奮力的用衣袖一抹,寧塵模糊地看到眼前不遠是燃燒著的倒下的燈柱和幾案,再往裏,地上隱約趴著一個人。寧塵未及多想,箭步上前,一個猛跨,跨過燈柱幾案,俯下身來用濕布捂住了那個蜷縮著不停咳嗽之人的口鼻。

  他橫抱起她,他定神蓄力猛的一蹬,他縱身越過了那火苗丈餘高的燈柱,他抱著懷裏的人奮力往外奔去。身後是掉下來的橫柱,是撲來的火苗。

  寧塵將雨昔放在院中空地上,她還在咳嗽著,寧塵也癱坐咳嗽起來,他的眼是不斷湧出的淚,眼睛已經充滿血絲,紅了起來。

  劈啪聲和倒塌發出的哐哐聲此起彼伏,沈雨昔用力的雙手撐地,向寧塵望了過來,“本以為就此解脫了”

  此刻的她已是一個大花臉,長裙也有多處被火星烙出了洞。她笑了,笑得芳菲嫵媚。可是寧塵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很生氣,很生氣,氣眼前這個對自己笑的女人,更是氣自己。

  “說好的一起好好活著,下次再這樣,我就…就……”寧塵也不知該如何責備,他隻得負氣歎息一聲。

  “到底什麽事?又談何解脫,此刻很痛苦嗎?”寧塵平複後問。

  “寧塵你過來”沈雨昔答。

  寧塵走過去,她伸出手,寧塵攙扶起她,然後她拉著寧塵往火光照得通亮的活水處行去,她用手接了一點,然後送到嘴邊。喝了兩口,再捧起一捧水,遞到寧塵嘴邊,寧塵停了一瞬,低頭喝了兩口。

  “我痛苦,時刻痛苦著。正如你的不快樂,正如我們一直在逃避的,一直在找尋的”沈雨昔緩緩言,她平靜泰然,似要撥開迷霧,將一切坦露,要表達那一份朦朧不清的感情。

  寧塵沒有說話,他此刻陷入了自己的心聲裏,“你說過你不在乎是嗎?”

  她突然這樣問,寧塵也摸不著頭腦,不待寧塵答,她又問“即使受千萬人唾罵你也不在乎?”

  寧塵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了,他點點頭。他清楚雨昔為何要問這個,也看得出雨昔是認真的。

  “這場大火讓我想明白了,隻要人還在,其他的,什麽都不可怕”沈雨昔望著寧塵的眼,平靜的說道。

  “可以告訴我了嗎?”

  雨昔拉著寧塵在一塊山石上坐下看著正在燃燒的竹廬緩緩道“你有做個一個夢嗎?”

  “什麽夢?”

  “夢裏隻有我和你,在洛陽,我住過的房間裏,我們…我們……”

  寧塵瞧她扭捏的模樣,已經懂了她的意思,寧塵搖搖頭,她微微一笑,靠在寧塵身上,拉起寧塵的手接著言“我經常會做那個夢,有時候我們是愉快的,有時候是你強迫的,有時候是我找的你,但每個夢的最後都會看到兩灘血,看到我們倒在血泊裏”

  她一邊說著,手上也加了力,她似乎不願想起,不願回憶那個夢。“所以你那次醉酒就是問我這個?所以你一直吞吞吐吐就是因為這個?”寧塵轉過頭看著她問。

  她沒有回答,寧塵言“隻是夢而已,我想是你心神焦慮所致”

  她搖搖頭。

  這時山下隱約傳來喊叫聲,這竹廬本就位於風巫山西麵的竹林平丘裏,鳳巫與梅莊處南麵,所以這裏起火是很難被發現的,如今有喊叫聲,想來是有人發現了。

  沉默了很久,雨昔抬眉問“你確定你要聽嗎?”

  寧塵點點頭,她又言“它總是會在我心神剛剛安定的時候出現在我的夢裏,那夢是如此的真實,似是我親身經曆的一般”

  寧塵聽她的訴說也覺得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然後又聽她言“自我們一起醒來,二耶和飛嫣就試探了好多次,我想你也是吧”

  聽她這麽一說,寧塵也想起二耶多次警告,雲飛嫣的費心隱瞞,這一切就像一層迷霧,現在迷霧已被撥開了一層,似這迷霧即將被刺破,寧塵也開始清晰起來。

  “確實不錯,他們也試探了我很多次。但是這和你做夢有什麽關係呢?”寧塵問。

  雨昔瞧著寧塵言“我醒來後身子就不舒服”

  寧塵疑惑,她瞧見寧塵那呆呆的樣子,一個嗔笑,白了一眼,然後湊近了言“就是身子不幹淨”

  寧塵一聽以為是她醒來發現自己來月事了,就更是不解了。

  見寧塵還是那般模樣,她湊得更近了,大聲道“就是我們已經同房啦”

  同房,沒有啊,我們,啊,她說的是武陽和武王氏,什麽!他們居然……寧塵在那愣神想著,卻被一聲怒吼驚醒。

  “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