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聞道猶迷,癡咬與癲狂
作者:夢寧羽      更新:2021-04-10 10:31      字數:3672
  朝聞道夕死可矣,是一種求道的絕然,而眾生貪戀者眾,癡迷者比比然而。我求道,我癡迷,此道方為眾道。兩個深情之人,兩個癡纏之心,怎麽會因道阻隔,怎會因禮而束縛,這便是癡妄。

  寧塵碰到了池中用來躺下的淺水半傾依石,隨即磕倒下去,水花四濺,下一秒眼前的人的也撲倒了下來,砸到寧塵身上。寧塵此刻分明在她的眼裏看不到一絲憤怒,看不到一絲氣惱,卻滿是無助與絕望。

  她就這樣伏著,一動不動,寧塵也不敢動。當她的第一滴淚滴落,當她的手掌左右的拍打著寧塵,那是無力的拍打,是不停歇的,是近乎瘋狂的。寧塵此刻卻一點氣也生不起來,和第一次被她打時完全是兩個想法,完全是兩個心境。

  當她邊哭泣邊拍打,打到最後,已然沒了力氣。她就那般伏著,將頭抵著,額對額,眼對眼。她哭了,哭的稀裏嘩啦,哭的撕心裂肺。寧塵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了,到最後他已不清楚流落於自己臉頰的是她的淚還是自己的淚。

  當寧塵覺得自己的嘴裏流進了什麽東西,是腥甜,是苦澀。立馬從無盡悲涼的混沌中回到了現實中的寧塵,睜開了眼,睫毛碰到的是身上人的睫毛。寧塵清楚那是自己咬破的唇舌滲出的血在滴落,此刻腦袋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似乎連自己是誰也不重要了,悲涼與絕望是一種多麽可怕的東西,它可以摧毀一切,寧塵不由自主地探出了舌尖,舐了舐那淌血的唇角。

  寧塵不清楚該如何安慰她,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麽,更不清楚她的傷心所謂何來。那一刻做出的這個舉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當時是怎麽想的,或許什麽都沒想,或許他以為這便是他所能做的。

  忘情一舐,似乎觸動了哭泣人的神經,而且是最強烈的那一根。她的睜眼,她的呼吸,她的抬頭,她的對眸,她的低頭一吻。一切就發生在那一瞬之間,似又沒有發生。勾連,那被傷痕累累的唇舌似有一種魔力,當毫無顧忌,當直達神魂之巔,那似泣似訴是發泄,是無盡的哀傷。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快到寧塵似乎覺得什麽都沒發生。

  在無盡的歡愉中漸漸找回迷失了的自己,那個在混沌與清明中徘徊的自己,那個在虛空與真實間遊走的自己,那個在情與火中燃燒殆盡的自己。她掠過寧塵的每一寸肌膚,似要還那勾連一切的一舐,寧塵在似夢似醒間輕聲在她耳邊控訴“潼……潼兒……”

  猛的抬了起來,她粗暴的捂住寧塵的嘴,她沒有說話,隻是咬著嘴唇,咬得發白,白裏透紅。她再次俯身,沒有遲疑。不知多少個春秋消減,隨著一縷燭光的暗淡,一切停歇,她沒有動,隻是無力的呼吸著。兩人都沒有說話,整個屋子裏溫泉入池的嘩啦,隻有毫無節奏的呼吸,隻有嘭嘭的心跳。寧塵覺得身上人似是一個行屍走肉,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一個徘徊於死生之間的玉塑。親密無間,心心跳動,是一屢溫情,一股暖流,一片洞明。

  兩人就那樣,一動不動,但寧塵覺得此刻好像渾身充滿力量,好像所有的疲倦也被一掃而空,此刻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不想要思考什麽。

  良久,停歇片刻的人再次動了,寧塵知道一切並沒有結束,她並不想罷休。當從水裏輾轉到了石壁上,當寧塵看到自己用盡所有力氣咬下的那個齒痕,血還在往外滲,那一顆顆牙印,清晰可辨,那是眼見的疼痛,寧塵輕輕附上了它,問“還痛嗎?”

  身旁全是霧氣,身下是濕濕的石壁。沒有靈魂的軀殼任由著寧塵的擺布,任由著寧塵報複著。又是許久,不知多久,當頭頂的金光不見,梁柱下的燈光愈明,一切的火,一切的惱,一切的發泄都盡興,一些都逍遙盡散。

  “抱我去暖室吧”已經快睡著的女人輕聲道,也不知是真話還是夢話。

  寧塵睜開了眼,遲疑了片刻,一言未發,輕輕抱起了身旁的人,她是那樣的乖巧,是那般柔弱,似乎是剛剛認識的另一個她一樣,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暖室的光很昏暗,卻很溫暖。寧塵勾過一旁掛著的白色長巾,鋪上,將力竭之人放了上去,然後幫她卷幹,再為她搭上那淩亂的被衾。當寧塵坐在榻邊,當他凝望著眼前的人時,看到的是一顆滾落的眼淚,如雨滴般,一個顫動的瞼眸,兩簇撲動的睫。寧塵躬身下去,觸到的是一隻眼,半邊頰。

  寧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者說寧塵從未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此刻他已經混亂得無法有任何語言了,當他轉過身去,準備起身離開,卻被一隻手拉住,被兩臂環住了。

  聽見趴在自己背上的人還在止不住的哭泣,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個情景,那樣的哭泣,但寧塵聽得出,感覺的到,這是兩種哭泣,兩種截然不同的哭泣。第一次的哭泣充滿了絕望,無助與怨恨。而這一次的是釋懷,委屈,和塵埃落定後的決然。

  寧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者說寧塵從未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此刻他已經混亂得無法有任何語言了,當他轉過身去,準備起身離開,卻被一隻手拉住,被兩臂環住了。

  聽見趴在自己背上的人還在止不住的哭泣,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個情景,那樣的哭泣,但寧塵聽得出,感覺的到,這是兩種哭泣,兩種截然不同的哭泣。第一次的哭泣充滿了絕望,無助與怨恨。而這一次的是釋懷,委屈,和塵埃落定後的決然。

  不久後寧塵也鑽進了被衾,不久後哭聲漸停。

  “你不可以告訴潼兒,絕對不可以”

  “嗯”

  身旁人輕輕撫著寧塵那滿是指痕的雙頰問“你可知我為何打你?”

  “我偷看你?”

  “我是恨你,恨你總是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給我希望,總是在我難以抉擇的時候逼我選擇。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什麽都幹不了,恨我自己太過看重一些東西”

  “你可以都告訴我嗎?”寧塵柔聲問,因為他此刻覺得,自己懷裏的人就是一個玻璃杯,太容易破碎,他格外小心。

  “我知道你失憶了,自你醒來後見到我時,看我的第一個眼神便告訴我,你忘記了所有的事情,為了肯定,後來我還試探了你幾次,更加使我確信你忘記了一切”說完,她抬起頭看了寧塵一眼。接著言,“你忘了你我之間發生的事情,忘記了你和潼兒的約定,忘記了你是怎樣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的。你知道的,潼兒本活不到現在,在你上次出事之前,你早就答應了潼兒要幫她,陪她練功,然後娶她。但你可知道要救她就要聽我的?”

  “這些我大抵知道些”寧塵輕聲道。

  “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叫什麽嗎?你知道要如何練嗎?你又知道我該如何教你嗎?”

  “我叫雲飛嫣。記住我叫雲飛嫣,這三個字是我這十五年來第一次主動和人提起。要救潼兒就得練一種陰陽順逆的吐納內門功法,而這種功法對於你和潼兒來說隻能行合和雙行,逆行枉顧之道,所以就意味著要救潼兒,你就得娶了她,而我要授你功法,亦要如此”

  “怎麽會這樣”,寧塵聽得傻了。

  “這就是你那日聽到之後的反應”

  “之後呢?”

  “之後你就拒絕了啊,撲滅了我的希望”

  “那你……”

  “但潼兒一天比一天嚴重,你知道如果潼兒知道了定然不會同意我們這樣做的,所以你又來找我,給了我希望”

  “之後呢?”寧塵問。

  “之後我們練了一些入門的,並且約定了時間,我再授你,但你卻沒有來,又出了事情。再次將我從希望裏拋落到無盡的絕望之中”

  “我……我……”寧塵努力的想說點什麽,但實在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當你醒來時卻什麽都不記得了,那一刻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但我看到潼兒那所剩無幾的日子,你知道我的心裏有多煎熬嗎?”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又顫抖起來了,寧塵明白了她心底裏的難過與傷心,他將她摟得更緊了。

  “當你和潼兒已經那樣了,那一刻我是開心的,開心潼兒在離去之前做了一回女人,得到了幸福。我開心的是,或許這也是一個希望,潼兒不再擔負起那樣的東西,你和她已成夫妻,又是我主動找你,潼兒不會知道,所有的煎熬與賤罵都由我來承擔,所以我從洛陽趕了過來。為了潼兒,即使做一個下作的女人,淫蕩的女人……”

  寧塵捂住了她的嘴,凝視她的眼,昏暗的燈光裏,那眼底是自嘲的苦澀和決絕。寧塵俯身下去,是癡纏。寧塵在這一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他清楚,此刻不含報複,不發於欲望,是因為愛,是雲飛嫣的愛,她愛潼兒的愛,她愛寧塵的愛,是寧塵的愛,寧塵愛雲飛嫣的愛,或是寧塵愛雲飛嫣愛潼兒的愛。

  良久,懷中人言“但我來了之後,看到你是快樂的,沒有知道這些事之前的那般快樂。潼兒也來信說不必再想辦法了,她已經很滿足了,她想平靜的度過。所以就當我準備放棄,準備棄掉一切時,幻想著下一刻你就出來阻止時,你又出現在我眼前”

  說完,她將那條搭在寧塵腿上的腿往上挪了挪,然後一個翻身,又坐上寧塵的腰間。她問“你說這是老天爺故意的嗎?”

  還不待寧塵回答,她又問“你說你該不該打?”

  說完,她的玉指便向寧塵襲來,寧塵一把抓住她的晧腕。

  兩人就這樣互相望著,良久,寧塵道“你們都不應該為此承受什麽,要有什麽懲罰與天譴就衝我來吧!我才是罪魁禍首……”

  一個俯身阻止了寧塵的話,這二人的唇齒相接總是那樣熱烈,好像每一次允吸就是把自己的愛,自己的一切給了對方一樣,每一次的熱吻都會濃烈到一切的它物都隨風消逝,這個熱吻裏隻有彼此。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飛嫣二字在飄蕩,當兩人再次癱軟在一起,窗外的明月已經高懸,萬物漸漸入眠。

  在夢中寧塵隱約聽到了對不起三個字,然後依稀有“我不能告訴你”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