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默不再阻止近侍拿取月讀丹，隻是道：“如若吃了這丹藥，你無法返回劍閣。”

  “赫默使長過慮了，此丹隻為開辟第三脈絡，至於貴派三十代人吸取蝸牛肉營養而形成的瓷晶狀皮膚，不會隨著丹藥藥性消散，這點毋庸置疑。”裴笑宇肯定道。

  赫默眼神一亮，既能和雍籍門人活得一樣長，又不必擔心引以為傲的皮膚消散。

  這種好事，多麽求而不得啊，不過，吃了到底有沒有用，需要他看一看效果。

  於是，赫默改變口風，對那近侍道：“吃下它。”

  近侍點了點頭，頗有些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大義凜然，他接過月讀丹往嘴裏一倒。

  隻見其藥效起來甚快，此人立刻倒地不起，渾身蒸起團團白霧，七竅滴火，模樣可怖。

  赫默顯得有些緊張：“裴先生，你說月讀丹能退去我等體內絛蟲，可有試驗過？那皮珀、精米二人不是被你捉去洞府過？難道你沒有喂他們吃月讀丹？”

  裴笑宇盯著地上那越發痛苦大叫的少年，道：“赫默使長，月讀丹如今雖說不需要從人肉中提煉丹材，依然不是誰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比如說我……”

  赫默怎想到他會在此刻哭窮，隻好道：“裴先生，敝派懂得道理，若是此子安穩開辟第三脈絡，我定要向掌教申請引入紅殼大蝸牛，以供貴派食用。”

  “說好了，可別反悔啊。”裴笑宇拱手。

  “當然。”赫默齜牙道，“如何不會反悔？若是此子開辟第三脈絡成功，那麽我們就能和雍籍門人一樣，獲得綿長壽命，加上瓷晶皮膚的威力，還要壓你雍籍門一頭！”

  赫默知道，他的門派從不懂得感動，他本人也不知感動、感激為何物。

  已經晚了，哪怕月讀丹解得了梵天劍閣的短命咒，亦無法破解心頭魔障。

  梵天劍閣立於貧瘠、嚴酷之地，曾為了口糧撕咬，魔性與獸性早已混合成冰冷邪祟的特質，指望著獵物露出柔軟喉嚨的那一刻，撲將上去。

  和掌教談條件？無疑是自尋死路。

  他垂下眼瞼，發現地上那人停止了一切痛苦反應。

  大量濕漉漉、彎曲蠕動的黏狀物從他瓷晶皮膚裏掙紮出來，在那無堅不摧的皮膚上麵，留下密密麻麻的圓洞。

  “哈，還是有效果的。”裴笑宇歡快地說。

  此時這一幕活人吐蟲子的畫麵，可叫雍籍門高層們惡心欲嘔。

  方明慧拿袖子掩著瓊鼻，仍無法阻止一種漫天腥臭湧入鼻腔，眉頭皺起來瞪視裴笑宇，心裏不停罵。

  赫默道：“他將蟲子吐了出來，人卻僵著不動，難道是死了？”

  話音剛落，那十三歲少年陡然睜開雙眼，脫體而出的管圓絛蟲紛紛化成齏粉，此人氣息劇烈攀升，等他愈合了周身圓洞，已是一位築基五重境了。

  赫默驚呆了，裴笑宇的話沒有錯，他們梵天劍閣隻差了一條第三脈絡。

  此時，近侍開辟第三脈絡成功，以往服下的蝸牛肉，將他之實力提升到了築基。

  築基，在鍛力境即可拜入外門的梵天劍閣，已是中高階弟子的分水嶺。

  他赫默是繼承了父親傳承，得到金丹之身，若是服下月讀丹，又該怎樣？

  “裴笑宇，你竟然成功了。”說話的，是雍籍道君。

  道君對此事原本不抱什麽信心，全然當成惡作劇來看，沒想到，裴笑宇居然成了。

  他憑一己之力，打破了梵天劍閣三十代人無法擺脫的死亡魔咒，讓其迭代晉升。

  現在，那位尋常近侍，十三歲的年紀，居然擁有如此強盛的氣息，不可思議。

  道君無法高興起來，因為，他神念測得清楚，同是築基五重境，劍閣弟子要比雍籍門弟子強大許多，對方，身上還裹挾著一種叫“威壓”的東西。

  那是生於車織6，自幼不得不與險惡環境鬥爭，不得不與原始巨獸為敵，曆練出的。

  是這座遊蕩於宇宙中，竭力避免與強敵接近的雍籍仙山，無法比擬的。

  赫默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可以相信的是，僅憑他身邊這位築基五重近侍，以及他剛剛由固元丹修補金丹完成。這兩位劍閣英雄，就敢在這神殿之上，釋放威壓。

  而他自信地認為，在座除了雍籍道君，各位神采奕奕的雍籍門高層，都得因這威壓跪在地上。“到時，逼他們拿出月讀丹，迭代我之道行，還不是易如反掌？”

  赫默發散神念勘測，那一萬名“劍閣英雄”，已無限接近雍籍仙山。

  他先期擾亂繞音神殿，使雍籍門群龍無首，待劍閣英雄踏入山門，勝局將定。

  於是，他將命令布置給那位少年近侍，後者氣質變得如此強大，自然不再恐慌。

  但當他怒吼一聲將威壓釋放出來時，突然覺得氣息受挫，竟朝雍籍道君跪了下去。

  不僅僅是跪了下去，還將頭磕得“嘭嘭”響，最終連瓷晶皮膚都磕得凹陷進去。

  赫默啞然，原本捏好的拳頭，陡然放鬆，趁亂發威的他，思考完全混亂了。

  他猛地看向裴笑宇：“你，這又是施了什麽詭計？”

  裴笑宇笑了笑，彎身拜向對此一幕莫名其妙的雍籍道君。

  “弟子怎麽可能毫無代價地增強盟友？尤其是這種毫無禮義廉恥的盟友。農夫與蛇，中山之狼的故事，使得弟子不敢輕易相信盟友，於是，我改良了這種針對劍閣之人使用的月讀丹……”

  裴笑宇義正辭嚴地掏出一截銀灰色的金屬板，上麵存在著兩個按鈕。

  一個顯示朝上三角，一個顯示朝下三角，代表著生命密碼的懸梯，向上或向下。

  赫默啞口無言，緊張到渾身發麻。

  他無法辯駁裴笑宇的指責，因為那近侍執行了他之指令。

  雍籍道君輕輕挑動指尖，金屬板就換位到他手中，“笑宇，這是何物？”

  “弟子叫它，梵天劍閣生命控製中樞，那兩個按鈕，向上的，解開基因鎖，讓他擁有常態實力。”

  雍籍道君按了一下，磕頭的近侍，立刻昂起軀殼，憤恨地朝雍籍道君張大嘴巴。

  “那按下這個向下的，會怎麽樣？”道君問。

  “按一下，基因鎖合攏，將鎖死他之實力，使其跌回服用月讀丹前。”

  雍籍道君笑稱“好玩”，按下下三角，赫默那位近侍立刻閉嘴跪下，大磕其頭。

  雍籍道君還稱“若是一直按，會怎麽樣？”裴笑宇答：“一直按，一直磕。”

  不過，他還是提醒道君注意：“若是連續按壓十次倒三角，該物種基因鏈將跌落回胚胎階段，當時爆體而亡。”

  “好一個爆體而亡。”雍籍道君陰翳地按了好多個十次，那紅蛇皮少年即刻爆炸。

  但是，由於他已被生命控製中樞削弱到胚胎階段，自爆引發的威力，像個小炮竹。

  赫默紅蛇皮一樣的臉孔，驚恐地皺巴起來，嘴不由自主地張成一個“O”。

  劍閣英雄自爆，居然像放了一個炮仗似的隨意？

  “裴笑宇，你不是人！”

  他是想罵出這樣的話，孰料立在他對麵的裴笑宇，朝他扔出一樣東西。

  月讀丹未經赫默使長允許，鑽進他肚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