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質問
作者:荒唐假紳士      更新:2021-04-01 11:05      字數:2497
  “臣戶部尚書薛向有本奏。”戶部尚書薛向在保守派眾人正開心時出聲道。

  “準”趙頊平靜的聲音傳來。

  “臣在說正題前有個問題要問在座的各位大人,不知各位大人以為,我大宋如今的歲幣是重還是輕?”薛向向趙頊深施一禮,而後向殿中諸臣問道。

  百官們互相望了望,沒有人出聲。他們都在想薛向的目的何在?

  “難道我大宋朝堂上的諸位大人連我大宋歲幣是輕是重都不知道嗎?”薛向見在座連個回答問題的人都沒有,不由嘲諷道。

  “我大宋的歲幣自然是不重的,依下官所知,我大宋的歲幣相對而言是比較輕的。”淩誌突然出聲道。

  “其他眾位大人也是這般看法嗎?”薛向對淩誌露出一絲讚許,而後轉而對百官們問道。

  “對,我大宋的歲幣自然是輕的。”

  “我大宋的歲幣向來不重,這個數目在仁宗看來都是極輕極輕的。”

  “確實如此,歲幣確實很輕,對我大宋朝廷而言猶如九牛一毛。”

  百官陸陸續續出聲說道。

  在大宋朝堂上的大臣們眼裏,不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歲幣輕”也是好些人的共識。

  在相當一部分人眼中,朝廷有的是錢,所謂的“歲幣”,支付起來十分輕鬆,遠比打仗的成本低得多。花錢買和平當然就劃算。

  照著好些北宋重臣的話說,似乎是非常輕,比如《澶淵之盟》要交的歲幣,每年是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看上去天文數字,但以當時宰相王旦的估算,簡直是“較於用兵之費,不及百分之一”。

  後來,遼國輕啟戰端發動戰爭威脅時,宋仁宗為了和平,不但把“歲幣”加到每年三十萬匹絹和二十萬兩白銀,還由著遼國把盟書裏每年大宋“賜”歲幣,改成了“納”歲幣。

  這寧可忍辱也要送錢的曆史,也就帶給所有人乃至後人一個印象:支付歲幣,大宋朝廷應該是真的很輕鬆。

  甚至有傳言說,在《澶淵之盟》時,宋真宗聞聽協議內容時的歡喜反應,也成了“歲幣輕”的又一佐證。一開始宋真宗誤以為是每年給三百萬“歲幣”,嚇了一跳卻也認了,後來確認是三十萬,當場就喜不自勝,把負責談判的宋朝大臣曹利一頓重賞。在皇帝眼裏,似乎買單很輕鬆?

  但是,深深了解民間疾苦的戶部尚書薛向,對這“歲幣很輕論”,卻是滿腔怒火:誰說歲幣負擔不重?

  深知其中內情的薛向很清楚,真是狀況是:江南累歲供需歲幣,竭其財賦,安得不重斂於民。非理擾亂,人心離怨,叛亡必矣!!!看上去“不重”的歲幣,已經要把老百姓壓榨到民怨沸騰的地步了!

  其實,宋真宗乃至王旦等大宋君臣們,之所以認為歲幣不重,主要看得是賬麵數字。但實際支付起來,大宋的成本,卻比這“賬麵數字”重的多。

  首先看繳納模式,看似數字不多,但遼國人紅口白牙,要的是硬通貨:不要你大宋的銅錢鐵錢紙幣糧食,就要大宋的白銀和絹。可大宋本身白銀的產量,就十分稀少,以《宋史》的記載,大宋的白銀產地,隻有桂陽,鳳州,建州三地。

  北宋的銀課收入,宋仁宗年間時,也隻有不到22萬兩。參考一下當時“歲幣”數額,就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幾乎北宋全年的“銀課”,都要支付給遼國。等於是大宋百姓勤扒苦做,其實是給遼國打工采銀礦。

  而且更嚴重的問題是,無論是白銀還是絹,當時主要產在南方地區,想要送到遼國去,就得千裏迢迢往北運。單運輸成本,就是天文數字般的費用。這筆錢遼國不會出,大宋呢?當然是甩鍋給老百姓買單。

  現如今,朝廷腐敗慢慢加劇,沿途官員各個中飽私囊,巧立名目提高征收數額,百姓的負擔,自然是年年加劇。

  而且收歲幣的,也不止是遼國一家,接下來是西夏。多一個“支付對象”,這沉重的開支,就要加重一番。更諷刺的是,花了這麽多錢,其實也買不來安全感。比如說遼國,宋真宗年間簽了約,宋仁宗年間就趁火打劫。為了加強安全感,大宋還要不停的提高募兵數額,宋太祖時禁軍隻有二十萬人,宋仁宗時達到一百二十萬人。等於是越挨打越送錢,越送錢越招兵,成了惡性循環。

  如此惡性循環,也就有了《宋史》裏那句著名的吐槽:“仁宗之世,契丹增幣,夏國增賜,養兵西陲,費累百萬。”

  “你們這些人真是我大宋的好官哪!你們說歲幣很輕,你們考慮過先帝仁宗陛下的感受嗎?仁宗之時,契丹增幣,夏國增賜,養兵西陲,費累百萬。你們是沒看到嗎?”薛向深深地感慨道,說到後麵已經近乎吼出來了。

  “正因為歲幣變成我大宋沉重的財政負擔,所以當今陛下之前才會堅決的支持王介甫的改革,才有了我大宋如今的富國強兵。這些,你們知道嗎?你們可曾了解過這些實情?如果你們真的哪怕了解一點點,本官相信你們都會羞愧的無地自容。”薛向怒吼道。

  “況西北二虜歲幣百萬,朝廷軍國經費十萬,多出東南。每年送歲幣,就是老百姓買單。百姓的苦,你們知道嗎?”薛向連連發問,整個朝堂上都是薛向的怒吼。

  “如果我大宋一直這般下去,必然是人心離怨,叛亡必矣的結局。”緊接著,薛向在滿朝文武驚駭的眼神中,吼出了這樣的話。

  滿朝文武不由驚呼。在這些曆經宦海沉浮的官員看來,這樣的話語無異於大逆不道,是絕對會被皇帝厭棄的。

  “你們可曾想過,我大宋一年的銀課是多少?單單遼國的歲幣就是我大宋一年的銀課?你們有想過這些嗎?你們可有想過,白銀產於南方,將白銀及絹從南方運到北方的遼國,這運輸成本是由誰承擔的?承擔這些的可都是我大宋的百姓啊!這些,你們有想過嗎?啊?”薛向的怒火已經直衝腦門,有些不管不顧了。

  “本官再問各位一個問題,這花錢買和平的歲幣,帶給我大宋的是繁榮嗎?你們用這歲幣買到了安心嗎?不用你們回答,本官都知道。仁宗陛下為了加強安全感,大宋還要不停的提高募兵數額,太祖皇帝在位時禁軍隻有二十萬人,仁宗皇帝在位時達到一百二十萬人。這些又是為了什麽?”薛向嘶啞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慶殿。

  此刻,沒有任何人敢發出哪怕一絲聲響,所有人都用敬佩的眼神望著薛向,不管是真心的還是裝出來的,他們都必須這麽做。同時,他們都很清楚,他們自己如果在這時候發出聲響引起注意,自己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

  蘇遠承、淩誌自入朝以來第一次感到震撼,為薛向也為大宋如今的實情。說他們對薛向所言內容的真實性沒有一絲懷疑也不現實,但這不影響他們用敬畏的眼神看著薛向這個他們一直冠以鐵公雞稱號的戶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