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看著眼前黃俊賢的供詞，盡管早有預料，但還是出離的憤怒。預料到是一方麵，看到事實又是另一方麵了。

  神宗看了許久，抬頭對著靜立一旁的趙無極劉猛道：“朕要你皇城司根據這份材料，順藤摸瓜，摸清材料中涉及到的所有官員商人的商業網絡，經營範圍以及具體規模。”

  “官家，這些年黃家與黨項族暗通款曲，暗中進行商業貿易往來。臣以為，如果沒有這些與黃家有商業往來的官員商賈在背後支持，僅憑黃家並沒有能力與黨項族交易。或許，皇城司可以以此為理由對這些人與勢力進行精準打擊。”劉猛沉吟了下，向神宗建議道，神情滿是期待。

  如果劉猛的提議得到神宗的許可，以皇城司的能力，絕對可以重創這些勢力。

  “此份材料牽扯到朝中十幾位官員，這些人背後還有沒有人，尚屬未知。朕需要更確切的信息，而且此事牽涉甚廣，不宜如此急切。貿然行事，必然導致朝野震動。”神宗搖了搖頭直言拒絕。

  頓了頓，神宗安撫似繼續說道：“朕要的是標本兼治，懲罰隻是手段不是目的。”

  “臣遵旨，請陛下放心，皇城司一定盡全力摸清一切背後的脈絡，包括這些人的經營範圍以及具體規模。”劉猛見神宗態度堅決，隻得領旨。

  劉猛此人，勇猛有餘，謀略不足。但勝在執行力極強，雖然對神宗的真正意圖似懂非懂，但並不妨礙他依照神宗的指示行事。

  “既如此，天色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休息。”神宗知道，劉猛雖然不能領會自己的意圖，但絕對會聽令行事，遂語氣柔和的說道。

  “臣告退”劉猛躬身領旨告退。

  待劉猛退出勤政殿，殿裏隻剩神宗趙煦趙無極及陳光四人。

  “無極、陳光，你們覺得劉猛此人如何。”神宗突然說道。

  趙無極與陳光對視了一眼，而後趙無極開口道：“官家，劉猛是臣下屬，臣就不多做評價。”

  “無極，不必如此，有話直說。你與他接觸較多，你最有發言權。”神宗眉頭一皺，佯裝不悅的說道。

  “那臣就不避諱了。以臣對劉猛的了解，劉猛此人勇猛有餘謀略稍顯欠缺，但勝在執行力極強，做事有章法。最重要的是，他出身底層，家世清白無特殊背景。”趙無極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說道。

  “官家怎麽突然問起劉猛來了？是因為今日他突然的異常表現嗎？”陳光突向神宗問道，顯然，極為了解神宗的他隱約猜到神宗的想法。

  神宗默然不語，讓誰都猜不到他的想法。

  一直以來，劉猛給神宗的印象都是忠心耿耿、忠於職守，而且私心沒有其他官員那麽重。這讓神宗對他的印象出奇的好。但今日劉猛的幾句話，絕對是藏了私心的。

  劉猛提議對與黃氏有牽連的官員商人出手，如果神宗采納他的建議，必將由他主導此事。如此，他在皇城司的話語權必然大增，同時，還可以讓神宗默許皇城司擁有刑獄權、執行權。如此，一步一步發展，或許會讓皇城司親事官從諜報機構發展為集諜報、刑獄等為一體的暴力機關。

  “劉猛怎麽就表現異常了？陳光”一旁的趙無極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聽了劉猛今日對官家的提議，你們皇城司的小算盤打的倒是不錯！趙瘋子，你別裝蒜。”陳光不屑的暼了眼趙無極，鄙夷的說道。

  話題直接被陳光挑破，趙無極也就不在掩飾，直接順勢抱怨道：“這有什麽好裝蒜的？本來以我皇城司存在的性質，獨立於三省六部樞密院等部門之外，隻向官家負責。我皇城司應該是有監察天下傳播天子威嚴的職能，你再看看現在我皇城司呢？除了親事官負責偵查類的諜報工作，親從官負責守衛在官家身邊，我皇城司還有什麽職能？”

  皇城司上下全都渴求著更大的職能或者說權力，起碼也要恢複到神宗繼位前的程度。雖然前麵提過，神宗繼位以後，大力支持趙無極發展皇城司，使得皇城司的籠罩的範圍不斷擴張。但擴張的隻是皇城司的人手以及籠罩範圍。另一邊，神宗也變相約束了皇城司的一部分職能，或者說縮減了職能範圍。

  以前，皇城司的主要職掌似乎隻是保衛皇城，但實際上，它主要是天子的耳目、爪牙，也就是特務偵察機構，不僅稽查官吏、軍人的非法、陰謀活動，後來發展到緝捕盜賊，甚至連民間突發性的瑣碎事件都要管。

  宋太祖時，皇城司最重要的職務，是探查軍中情狀，預防陰謀擾亂。其主要針對對象，是殿前諸班直的“宿衛諸將”及禁軍軍政。這是因為宋太祖自己也是通過陳橋兵變上的位，所以嚴防諸將串謀及禁軍異動。因此，伺察、特務活動的猖獗，就成為太祖朝政治的特點之一。

  皇城司中，置邏卒“於京師伺察，每月發給湣錢，每季輪換差充”“皇城司遣親事卒四十人，於京師伺察。”民間俗呼“察子”，可謂專業特務。

  那麽多年，皇城司職權逐漸擴張，由專司軍情逐漸涵蓋官情民事。

  神宗基於此，為了防止皇城司權力太大難以掌控，又縮減了皇城司的職能範圍。親事官名義上依舊擁有刺探監察的職能，但重心都放在了刺探上。監察的職能已經名存實亡，就從皇城司在士族百官及商人心中的威懾力的變化就能看出這一明顯的情況。

  “好了，無極，你不用在朕麵前抱怨了，朕這麽安排自然有朕的道理。現在還沒到時候，皇城司這些年擴張的太快，單隻親事官就擴充了近一倍！如果同時再擁有那麽大的權力，你能保證皇城司內部不出問題？現在，皇城司隻需要辦好朕交代的任務就行，你可知道？”神宗看著滿腹牢騷的趙無極，神宗難得的稍微解釋了一下說道。

  想了想，神宗略帶譏笑的說道：“如果朕不約束皇城司，那些跳梁小醜又怎麽會有膽子跳出來作怪？”

  “官家放心，臣一定會約束好皇城司。”趙無極聽到了神宗一部分真實想法，也就不再糾結之前的問題。

  神宗得到趙無極的表態，大感欣慰。整個皇城司上下也隻有趙無極能夠以這樣的方式跟神宗溝通了。神宗知道，趙無極今天的這番抱怨，是為了皇城司下屬們所發，趙無極本人對這些權力並不十分看重。

  或許，劉猛今日的異常表現，可能也是為下屬們乃至他自己做出一點努力吧。想到這裏，神宗也就對劉猛今日的表現有所釋懷。畢竟身在朝中，追求更高的權力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