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大學的一間教室內，坐的人比開學的時候人還要多，能來的人此時都來了。王零坐在下麵，聊有興趣地看著前麵的學子在激烈的辯論著他提出的那個問題，由衷地笑了起來。

  這個辯論已經不僅僅局限於學子之間了，基本上除了劉公以外，其他的知識分子都下場了，為的就是爭辯民、官、軍、商這些人到底需要什麽，一方引經據典，一方據理力爭，若不是為了其中幾個老頭的身體考慮，王零會讓這個爭論一直持續下去。

  每個人對這種問題都有自己的理解，但是都會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去考慮這些事，這本身是沒有問題的，但問題是，究竟哪種更適合當今的亂世。

  自負地直接用兩千年後的經驗去代入這個時代，王零自以為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相對於以後，此時沒有非常嚴峻的外敵環伺，哪怕四周的遊牧民族逐漸壯大，但是中原不亂，沒有人引狼入室，那麽他們依舊沒有任何機會。

  但關鍵就是這，儒家是法先王的，而繼承其精髓的各個世家尤其對恢複分封抱有著極大的熱情，而分封製在如今幾乎完全開發的中原是無用的，隻適合開發不完善的邊疆。

  這是劉邦可以看清楚的事，所以他封的王大多都處於關東，就算發生七國之亂，但是憑借皇帝對中央地區的管控還是很容易控製住局勢的。但這也是一個爛攤子，劉邦就差留個祖訓說，若是想當好皇帝，那就跟他一樣，帶著關中和屬地的軍隊再次蕩平天下了。

  但是他的子孫就不一樣了，或者說從他老婆呂後專權以來，封王的就漸漸朝著中央發展了，以至於之後晉的八王之亂一遍遍將東都洛陽攪得天翻地覆，皇帝在中央沒了權威，緊接著就開始了五胡亂華，最終衣冠南渡。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而且也不是主因，主因是世家，也就是王零一直要對付的。

  眼看著氣氛朝著另一個方向走，王零知道他要起來做一個總結了。

  王零整理了一下著裝，緩緩走上講台，待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後，開口：“從出這個題目至今已有半年有餘，很多人都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有人說我是為了報複你們都不來上我的數學課！嗯，其實我是有那麽一點不甘心，但是讓你們跑來跑去，還不如給你們考試時候多加幾道難題讓我更感覺舒服一些。”

  看著下麵的學子統一變了臉色，王零擺了擺手，嚇他們一下就好了，不然都變成鵪鶉的性格那也不是他想見到的：“這個問題本就是沒有答案的，或者說答案隻有一個，活著。但是我更想讓你們自己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禮記·大學》有言：古之欲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王零隻說了前幾句，後麵都是齊齊朗誦出來的，這句太出名了。

  王零滿意地笑道：“這太長了，我更願意簡稱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們覺得自己應該處於哪個階段？也不應該這麽說，修身，是要貫穿一生的事。修身便是為了齊家，治國，平天下。所以我說你們太著急了些，屠龍術就在那裏，每個人的理解都不同。你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並不意味著你們比前人聰慧，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局限性，那些思想本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斷章取義的人，就像是熱衷於功名利祿的你們！”

  “對儒家的不滿，我不便多說什麽，《韓非子》中已經寫的十分清楚了，所以法先王此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不過選賢才還是很有必要的。子曰：‘有教無類。’這便是真正的答案，給所有人學習的權利，這是我想要做的事。而如何選材，很簡單，科舉，也就是考試，分筆試與麵試兩部分，再加上試用，真正選拔出能吏！”說到這，看到劉言錫瘋狂給他使眼色，他才知道自己又說跑題了。

  王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繼續說：“剛才說的有些遠，讓我們重回修身，格物致知，這便是唯一的答案，也是我要教給你們的東西。換句通俗的話來講，實驗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若是你們未曾親口詢問眾人的意見，你便不可能知道他們想要什麽，不要被前人的條條框框所拘束。但是凡事亦要有規矩，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圓規為何能畫圓，是因為腳在走，心不變！望諸君共勉！”

  這種心靈雞湯王零並不是第一次喂給他們了，但是相對於說那些漂亮話，這種話更貼地氣一點。走下講台後不久，稀稀拉拉的掌聲才響起，王零知道自己說的不好，但還是起身鞠躬道謝。

  其實這整件事，對他們來說或許隻是走心的一個過程，是一個短時間的實踐問題，但是王零卻看到了更多，這讓他想到了社會學，人的欲望是和他所處的社會地位成正比的。構建一條穩定的上升渠道是很必要的事，科舉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但是並不徹底，後世的結黨營私比前朝有過之而無不及，歸根到底，問題還是皇帝。

  “先生，你想要什麽？”這個問題叫醒了正在沉思的王零。

  看著漸漸圍過來的學子，王零清了清嗓子：“世界和平！我很多地方都還沒去過呢！”王零的這句話倒是讓其他人似乎都意識到什麽。

  王零沒有解釋，隨手在紙上給那些辯論的學子評分後，便施施然離開了這裏。

  劉言錫緊跟著走了出去，他低聲說了句：“王柔想要見你，但是牽招卻安然住下了，隻是所有送過去的食物，他都檢查了一番。”

  “快過年了，見一見也好！”王零點了點頭，“那些犯錯的人是否悔改了？”

  “大部分都認錯了，其他的人多少都離開了！”劉言錫的語氣算不上平靜。

  王零駐足，想等一等其他人：“無妨，人各有誌。”

  “亂世當用重典，可你為什麽要放過他們？”

  王零輕笑了一聲：“我可沒放過他們，一切都在按照法例執行，不因我的好惡而定！你先去忙吧，我去見一見那兩個人，畢竟都是名士。”

  劉言錫點了點頭，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