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們要怎麽辦？”城外的土路上，瑪修問道。

  “就這麽逛就行了。”嬴政很輕鬆地答道，“我們穿得這麽好，看起來又沒什麽戰鬥力，還不像官府的人那樣有隨行人員，這不是絕佳的搶劫對象嗎？”

  瑪修一聽這話就緊張了起來。每個路過的人都能讓她繃緊肌肉，每個山坡都能讓她精神集中。她這緊張兮兮的樣子看得嬴政有點好笑：“怎麽？這麽緊張？朕都不怕，你也不用怕。”

  “總覺得，盜匪會隨時出現……”瑪修說道，“而且，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開前輩們身邊執行任務。總有點擔心自己不能好好完成。”

  “完全不像是戰士的樣子啊。”嬴政搖了搖頭，“如果不考慮你的花容月貌的話，像你一樣的姑娘簡直隨處可見。簡單來說就是……”

  “普通的女孩子？”瑪修問道。

  “嗯？對，普通的女孩子。”嬴政點了點頭，“你居然有這樣的自覺啊。”

  “是因為月夜前輩也這麽看待我。”瑪修搖了搖頭，“可是我……”

  “想要再特殊一點？”嬴政問道。

  “是的。”

  “人的情感賦予了評價和看法意義。隻要你不在意，他人的評價和看法就不會對你產生絲毫影響。”嬴政說道，“被一般人看成普通的女孩子，瑪修也不會感到失望吧？而對你很在乎的他來說，你已經是這世間最特殊的‘普通的女孩子’了。”

  “是，是嗎……”瑪修鬥笠下的臉微微紅了起來，她有些高興地呢喃著，“原來前輩是這個意思嗎……”

  “朕無意打斷你。”嬴政輕輕拍了拍瑪修的肩膀，“但我們有麻煩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了不少路了。鹹陽的城牆早就變成了他們身後的一條線，而眼前的山包後麵，站出來了幾個衣著破爛手持武器的人。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一看就像是強盜的人示威似的揮了揮手裏的武器，粗聲粗氣地說道。如果月夜或者立香在這，他們一定會吐槽。這台詞一聽就充滿了雜魚氣息，如果出現在電視劇裏，估計連半集都活不了。

  “發現敵人，一共九人……公子，請指示！”瑪修蹲了下來，繃緊了肌肉。

  “你能處理他們九個嗎？”

  “我……可以！”瑪修猶豫了一下後就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就讓朕看看吧。”

  “遵命！”瑪修摘下鬥笠，腳一蹬就衝了上去。她那粉色的襦裙在一瞬間消失不見，鎧甲覆蓋了她的身體。十字形的大盾被她握在手中，她喝了一聲，把它掄了起來。

  “喝啊————！”

  “砰”地一聲，兩個人直接被她砸飛了。瑪修明顯愣了一下，敵人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弱太多了。

  “你這家夥！”看到同伴被打飛，剩餘的強盜揮舞著劍就衝了上來。瑪修用盾擋住了一側的敵人，另一側以盾為支點飛起兩腳蹬出，又有兩個人飛了出去。

  “這……這……快跑啊！”剩下的五個人對視了一眼，轉身就跑。

  “追。一個都別放過。”嬴政淡淡地說道。

  瑪修拎起盾縱身一躍，就跳到了逃跑的那五個人前麵。她健步如飛持盾連拍，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那五人就全倒在地上。她回頭一看，嬴政已經舉著劍把之前那四個人聚在了一起。

  九位強盜像是羊一樣被趕成了一堆。但和羊不同的是，他們會說話：“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饒命？按照秦律，聚眾為盜五人以上，最輕的懲罰也是斬去左腳刺配邊疆。像你們這種慣犯，在城防司的通緝令裏都寫著生死不論。”嬴政說道，“既然如此，朕憑什麽饒了你們？”

  “我們上有老下有小，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誰會當劫道的啊！”其中一個男人解釋道，“官老爺搶了我們的地，還要我們給他幹活。每天累死累活不說，工錢連養活自己都難。現在國家又連年打仗，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征召入伍，到時候死在哪都不知道……”

  “對啊對啊。”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我爛命一條死了無所謂，家裏還有老婆孩子呢。娃娃臉都餓瘦了，我現在搶劫，至少還能讓她們娘倆不至於餓死……”

  “我爹就是因為兵役而死，我估計我將來也是這麽個死法。我死了，我娘怎麽辦啊？不如臨死前多攢點錢……”

  “公子……”瑪修聽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她轉過頭看向嬴政，“他們也是被逼的啊……”

  “……能帶朕去你們的家看看嗎？”

  強盜們麵麵相覷，最後有個膽大的點了點頭：“好，我帶你們去。”

  強盜們站了起來，在嬴政的命令下丟掉了武器，帶著他和瑪修朝山裏走去。

  轉過了五六個彎，幾棟破敗的房子出現在眾人眼前。那個帶路的強盜停下腳步，有些躊躇地說道：“請這位大人千萬不要告訴他們我們是強盜，求您了。”

  “好，朕不說。”嬴政點了點頭。

  強盜們帶著嬴政和瑪修一一看過這裏的房子。他們都住在這裏，環境惡劣，生活艱苦。強盜們的家人們躲在牆後門後看著嬴政和瑪修這兩位衣著華麗的外人，眼中充滿了好奇和畏懼。

  看完了一圈後，他們回到了路口，嬴政沉默片刻，問道：“類似你們這樣的被逼為盜的，還有多少人？”

  “少則四五百，多則七八百。”

  “你們在這等著朕。”

  嬴政思考片刻後邁開步伐，在每一家的門口都蹲了下來，放了二兩金子。當他回到原地時，強盜們齊齊跪下了：“恩人！”

  嬴政搖了搖頭：“朕可不是什麽恩人，走吧。”

  “走？去哪？”瑪修問道。

  “把他們送官。”嬴政答道。

  “可是……可是送官就等於是讓他們死啊！”瑪修大吃一驚，“您剛剛的同情都是假的嗎？”

  “是真的。”嬴政答道，“但他們的罪過，也是真的。朕如果就這麽放過了他們，那誰來補償那些被他們殺害的百姓？來，朕問你們，覺得自己罪不至死的，站起來。”

  在瑪修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九個強盜身體動了幾下，但終究是一個站起來的人都沒有。

  “你們……你們……”

  “小姑娘，不用憐憫我們，我們也算是罪有應得。”一位強盜抬起了頭，“逃避死亡隻是因為有不能死的理由。而今這位恩人替我們解決了後顧之憂，那我們也該贖罪了。”

  瑪修轉過身去，不知道該說什麽。等她回過頭時，嬴政已經帶著人走出去幾十米了。

  她咬了咬嘴唇，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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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城防司回據點的路上，嬴政淡淡地開口了：“是不是覺得朕太過無情了？”

  瑪修沒有說話。

  “朕問你，天下那麽多人，朕救得過來嗎？”

  “哪怕救不過來，但至少能救一個是一個！”瑪修義正言辭地反駁道。

  “……太幼稚了。”嬴政搖了搖頭，“朕回答你，你錯了，因為朕救得過來。但以你的方式，救不過來。”

  “那請您說說您的方式吧！”瑪修有點氣呼呼地說道。

  “維護法律的威嚴，法律才能保護更多的人，秩序才能得以確立，這是其一。”嬴政淡淡地答道，“其二，現在天下大亂，諸侯攻伐。戰爭，是導致民不聊生的罪魁禍首，也是能終結亂世的唯一利器。朕能為天下百姓做的，就是用戰爭，來徹底消滅戰爭。朕問你，現在，你還覺得朕救不了這天下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