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同歸於盡
作者:端咖啡      更新:2021-03-23 06:29      字數:3802
  就在餘剛和楚熊心相爭的時候,謝爭見郭謙滿頭大汗、雙目赤紅,開口問道:“郭頭領,你怎麽了?”

  郭謙赤紅的雙眼盯著楚熊心,仿佛想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這對眾人來說,等於是坐實了他越人身份的說法;而且這就要走火入魔的反應,像極了傳說中越人獸化前的狂暴模樣。商隊眾人不由得離得郭謙遠遠的。

  “他這是中了蠱毒!”楚熊心驚呼。

  餘剛聽了,心中一驚。他知道蠱毒是苗越擅長的功法,陰狠毒辣,讓人防不勝防。有些頂級蠱毒,隻有殺掉下蠱之人才能斷根。他趕緊拿出一瓶丹藥,盡數灌到郭謙口中,又捏住其腕脈,渡了靈氣過去,幫郭謙穩定經脈。

  郭謙修為不弱,靈氣流轉全身,很快將身體的異常壓製住,就在原地嘔出一灘水來。他嘴角帶著汙穢,虛弱的說道:“可能是齊鵬的酒...”他已然相信了楚熊心所說。

  “那我們豈不是都中毒了?”羅宇大呼小叫,謝爭也趕緊催動靈氣檢查全身。還好大家都沒事,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蠱毒分很多種,有的削弱修為,有的改變性情,有的蠱毒正好對應宿主的舊傷暗疾,才能發揮毒效。”楚熊心解釋道。

  “肯定是齊鵬!他知道你的舊傷!還利用交情在酒裏下毒,其心可誅!”餘剛憤然說道。

  郭謙剛才被蠱毒影響了性情,差點就回到了當年屠殺之時的狂暴,還好是遏製住了。此刻茫然掃視,除了楚熊心與他爭執之外,餘剛一直在維護自己;羅宇和謝爭對他一臉防備,明顯是相信了他越人身世的說法;商隊眾弟子則離得遠遠的,看他的眼神有質疑、有不屑、有仇恨、有憐憫,他不禁感到心灰意冷。

  這些年他對商隊傾注了太多心血,他待他們如弟子,他們竟視他如路人。即使這趟安然回去,商隊會如何看他?衛良師尊會如何看他?許諾的閉關是否能兌現?自己還能否留在商隊?都是一個未知數。

  他不願承認自己是越人出身,也沒有否認,一聲不吭的朝前走去。

  瘴氣還未散去,眾人不辨方向,連忙動身跟著郭謙。

  楚熊心彎腰撿拾地上的骨珠,又費力跟上動身的隊伍,全然不再提起還有三十個越人在身後的地洞中慢慢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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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謙好像變了個人,不再整飭隊伍,也不再喝令眾人跟上,他在瘴氣中肆意穿插,來回變向,逼得眾人放棄了陣型和隊列,隻為跟上他的步伐。

  謝爭駐守直道時也曾遇過霧瘴,但軍中常有望氣修士做向導,他完全不用操心,因此對這瘴氣陌生得很,此時也是緊緊跟著,不敢掉以輕心。

  商隊弟子包括楚熊心在內都跟得頗為吃力,紅英這樣的凡人和曹威這樣的傷員更是如此。

  好在郭謙會不時停下來等後麵的人,有時是為了望氣,有時是和餘剛交談,再沒有往商隊看一眼。

  就這麽在瘴氣中急行軍一個時辰左右,直到看見寬闊的堡壘和高大的塔樓在霧瘴中若隱若現,商隊才停下休整。

  謝爭遠望堡壘,他先前倒沒發覺,這堡壘也是壘石而成,兩人高的城牆顯得很是堅固,四角還築有更高的塔樓。城牆圍成一圈保護城內,塔樓居高臨下保護城牆;若在塔樓裏布置法陣、安排人手,那就相當於四座塔樓守衛了整個堡壘。

  果然,塔樓和城牆上都有軍士值守,戒備森嚴,全然不似商隊離開時的閑散。有一座塔樓的外側,好像還吊著什麽東西,通體粉紅蜷曲,像是剛出生的嬰兒。

  他沒發覺,位於隊首的郭謙盯著那吊著之物,須發皆張,雙目逐漸變得赤紅。

  餘剛跑上前,對著郭謙吼道:“那畜生殺嶽林!”

  謝爭嚇了一跳,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是一具屍體,像是被人剝了皮,那粉紅色的是暴露在外的筋肉與血脈。難道就是那披著梟熊之皮的貨郎?

  興許是貨郎披著熊皮太久,和原本的皮膚粘連在一起了,凶手剝去了珍貴的梟熊之皮,屍體就成了這個樣子;也可能是凶手惱怒貨郎剝獸皮衣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剝了他的皮來泄憤。

  不管怎麽說,先前還疑惑到底是誰泄密,現在一個如臨大敵,一個身死剝皮,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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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郭謙大吼一聲,祭出一根長棍就朝堡壘衝去。

  齊鵬站在城牆之上,看著郭謙慢慢接近。身邊軍士紛紛彎弓搭箭,等待他的命令。他運氣於丹田,大聲喊道:“老大,你聽我解釋!”

  “解釋你媽!”郭謙手持的正是他最厲害的法器---鎮魂柱,最是變化多端、威力絕強,文可祭祀山河、武可與敵對戰。

  他離城牆還隔著老遠,就以柱觸地,鎮魂柱“嗖”的變長,將他撐到高空。百丈距離倏忽而至,掄著鎮魂柱就朝城牆上的齊鵬當頭打來。

  齊鵬知道鎮魂柱的厲害,心下駭然,撇開手下,急忙躲入一旁的塔樓之中。城牆上來不及躲避的軍士,被郭謙一棍打倒一大片,紛紛骨折肉綻,失去了戰鬥力。城牆之上,頓時石屑紛飛。

  看著郭謙攻上城牆,狀若瘋狼,城外的商隊不知該原地固守,還是跟郭謙一起殺進堡壘中去,一時進退失據。

  楚熊心看著郭謙那一棍的狂暴身影,喃喃自語:“這該是我越族勇士啊,為何甘心受霍山驅策!”

  餘剛對羅宇和謝爭二人抱拳說道:“請二位約束商隊,餘某去也!”說完就起身朝城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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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牆之上的塔樓中,郭謙手持鎮魂柱,追著齊鵬打殺,將塔樓內的陳設拆了個稀巴爛。

  齊鵬一意躲避,找了個空隙閃到一角,大聲喊道:“嶽林不是我殺的!”

  “你還狡辯!”郭謙持棍橫掃過去,被齊鵬躲過,棍勢卻將塔樓的梁柱攔腰截斷,整座塔樓搖搖欲墜。“你在酒裏下毒!”

  “那是為了追蹤,並無毒性!”齊鵬從塔樓跳到城牆下的院中,手裏多了一柄獸環長刀。

  “追蹤我?你還不承認勾結越人?”郭謙在塔樓倒塌之前跟著躍出,也到了院中,一棍搗出。

  “那是霍山的命令!”齊鵬拿長刀對拚一記。“別逼我動手!”

  “那些越人首級呢?你怎麽解釋?”郭謙狠狠說道,“你到底聽誰的命令!”又是一記棍影橫掃過去,將齊鵬逼入他們當時喝酒的房中。

  堡壘之外,餘剛幾度想衝進來,卻被城牆上已成陣型的軍士用箭雨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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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壘之內,靈氣朝齊鵬所在的廂房瘋狂聚集,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光幕,隔絕靈識。

  郭謙無法鎖定齊鵬的位置,他意識到:不好!這廂房是一處陣眼,這畜生要調動堡壘的防禦法陣!

  這時正好房中有齊鵬的話語傳出:“老大,你真的要殺我?”

  郭謙站在房外,估摸著發聲的方位,以棍做矛,全力一擊,棍身刺破光幕與牆壁,朝房內捅去。

  “啊!”齊鵬受了重擊,強撐著調動法陣,聚靈為鞭,如閃電般狠狠抽到郭謙身上。

  防禦法陣之威暴烈無比,郭謙持棍的右手被直接抽斷,胸甲破裂,人也重重朝後飛去,砸破了好幾堵牆,委頓在城牆根下。

  齊鵬從光幕中走出,他胸口被捅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此時“嘶嘶”的吸著氣,沒有能力調動法陣再行一擊。

  他看著郭謙全身靈氣從斷臂口瘋狂湧出,人也歪倒在地一動不動,虛弱的說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當初那麽多兄弟都因你而死,現在隻剩下我們幾個了,你也不放過!老大,你別怪我...”

  就在齊鵬走到跟前時,郭謙忽然動了。他側滾翻躲過齊鵬的一刀,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一旁的瓦礫堆中,斷臂握著的鎮魂柱金光閃閃,忽然增長,棍頭正好對著齊鵬方向。齊鵬在驚訝中,被鎮魂柱又一次洞穿了胸膛。這一次,獸環長刀應聲落地。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嶽林!”鎮魂柱又“嗖”的變小,回到郭謙完好的左手中。

  “嶽林是...霍山的金丹所殺...是他讓我...”齊鵬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他伸出手想按住胸前斷裂的靈脈,卻阻擋不住生命的消逝。忽然,他從胸前掏出一把符篆,朝空中擲出。

  爆裂符!

  郭謙認出了,這正是嶽林珍藏的絕殺法寶爆裂符,沒想到被齊鵬得到了。他絕望的吐出一口濁氣,隻來得及祭出紅色披風包裹全身,就被暴烈的炎風狂卷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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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隊眾人就見堡壘中央的上空中,忽然出現了一片炎海漩渦,形如一隻火鳳凰;滿身流羽化作無數火雨,朝四周噴射而出,瞬息間就將整座堡壘淹沒。接著聽到“轟”的一聲巨響,一陣猛烈的煙火將堡壘籠罩。

  城牆上的軍士就像野草一樣被炎風吞噬,牆外的餘剛也被波及,被炎風轟出老遠,狠狠砸在商隊麵前。

  商隊弟子慌忙扶起餘剛,見他已是麵如金紙,一動不動,顯然是受傷不輕。

  爆炸平息之後,羅宇持劍衝進堡壘,就見一麵城牆和兩座塔樓都已倒塌,整座堡壘幾乎成了一片黑色廢墟。碎石瓦礫之下,尚有淡淡靈韻發出。

  他掘開碎石,一具裹著紅色披風的軀體橫陳在眼前,他知道這就是郭謙。披風因浸透鮮血而顯得暗紅,卷曲的包裹著焦炭一樣的身體,如同一層本就附著生長的皮膚。

  “……”焦炭發出一陣呻吟,又戛然而止。

  羅宇緊張起來:“郭頭領,你說什麽?郭頭領,是你嗎?”

  此時商隊眾人趕了過來,都認得這奪自荊越的紅色披風,當下皆沉默不語。

  “親族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此去從何道,托體同山阿。”楚熊心越眾而出,一唱一歎,走到跟前。“郭頭領已然仙去了。”

  紅英在輕聲啜泣。

  謝爭則嗟歎不已,不明白一向謹慎的郭謙為何會忽然如此衝動,一個人挑翻了一座堡壘,甚至不惜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也許,真是中了蠱毒,影響了性情的緣故?

  餘剛被人抬著,已恢複了神誌。此時他看著老夥計的屍體,一言不發,兩行清淚從一雙虎目中流出。郭謙這一生,雖稱不上英雄,但算得上堂堂正正,小有名氣,沒想到頭來慘死在這洞庭湖畔的無名堡壘之中,連麵目都給覆蓋。這條不屈的漢子,終究是在被師尊算計、被抖落身世、被故交出賣之後,成了廢墟裏的一抔黑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