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說了一會兒話，現在又睡著了。”

  沈辭如實地回答道。

  墨永軍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癱坐在了椅子上。

  “真是年紀大了，才從電梯跑到這邊，就已經累得不行了。”

  等氣喘勻了，他才將目光投向旁邊的兩人，“不是說大家都來了麽？怎麽隻有你們兩個？”

  “大概是聽見爺爺醒了，以為沒事了，就都走了吧。”

  墨塵淵表情如常，好像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麵。

  走廊上剛才還人滿為患，一轉眼，就人去樓空。

  沈辭默默地在心中慨歎，果然是人情淡薄啊。

  “對了，老爺子剛才說了什麽嗎？”

  墨永軍平複了呼吸，轉頭看向二人。

  沈辭沉默不語，杏眸轉向墨塵淵。

  墨塵淵猶豫了一下，瞥了墨永軍一眼，眼眸有些許探究。

  “親子鑒定的結果，出來了麽？”

  墨永軍眸子一滯，右手下意識抓住了長椅的扶手。

  “還……沒有。對，鑒定中心那邊說，最快也要三個工作日，讓我先回來等消息。”

  “真的？可我記得你之前說，最晚今天就能出結果的。”

  墨塵淵斂起雙眸，“我有一位朋友正好在鑒定中心工作，不如我幫二伯安排一下？”

  “不用麻煩了。”

  墨永軍連忙拒絕，額頭上沁出了汗珠，“我回頭催一催就是了。”

  “好。”

  墨塵淵沒再追問，“醫生說，爺爺暫時還需要靜養，每天來探視的人數和時間都有限，我準備找幾個護工在這裏守著，要去看爺爺的，先過我這一關，二伯沒意見吧？”

  “沒……沒有。”

  墨永軍心裏有些焦灼，他其實很著急知道墨老爺子的態度，但墨塵淵都已經這麽說了，他如果這時候開口，反而會遭到懷疑，所以他隻能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那二伯還有其他的事嗎？沒有的話就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安排。”

  “好……”

  看著墨塵淵冰冷的表情，墨永軍隻能訕訕地離開了。

  見不到老爺子，就不知道他現在對娜娜是什麽態度，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還有，之前，沈辭告訴他，原來墨娜娜早就已經在暗中做了很多事，而且樁樁件件，都切中了沈家和墨家的要害，足以證明，她絕不是無意為之，一定是有預謀，有指使的。

  從前，他從來都沒有多想過，可現在多了那紙親子鑒定書，他的心裏反而多了一重疑影。

  越去回想墨娜娜的五官，越覺得與顧星瑤至少有個七八分的相似。

  而他竟然一直都沒發現……

  他現在該怎麽辦？

  很快，墨永軍已經回到了墨娜娜的病房門口。

  墨娜娜肋骨受傷，能夠移動的幅度很小，整日躺在床上，除了看電視，看天花板，就是看窗戶，心情難免煩躁。

  她想聯係何小江，可是何小江把她的手機號拉黑了，她想找其他的同學問問，可何小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那些以前都怕她聽她話的人，現在竟然都不理她了。

  墨娜娜正在獨自生悶氣的時候，餘光忽然瞥見門口多了一道人影，正是墨永軍。

  “爸。”

  她本想坐起身，但一用力就牽扯得傷處疼痛，最多隻能抬起脖子，滿臉期待地看著他，“我想出院，回家休養。”

  墨永軍原本心煩，聽她說這樣的話，心裏更怪她不懂事。

  但是一想到那張鑒定書，想到顧星瑤，他就又忍不下心來，隻板著臉道，“傷還沒好就出院，你不怕以後骨頭長歪嗎？不許！”

  墨娜娜有點委屈，可從小到大，隻要墨永軍一做出這樣嚴肅的表情，她就不敢跟他爭論了，隻能小聲嘟囔道，“這裏這麽悶，我再待下去，骨頭沒長歪，人卻要發黴了……”

  墨永軍聽見了她的話，卻沒理她，兀自坐在了一邊的陪護床上。

  墨娜娜很小的時候，就被他從福利院帶了回來，那時候她還是個隻會哭的小團子，每天隻會吵著要媽媽。

  她哥哥墨彥森倒是比她成熟，隻是才那麽大點的小團子，就算再成熟，又能成熟到哪裏去？

  隻不過是為了照顧妹妹，保護妹妹不受欺負，才努力不哭罷了。

  往日的那些場景，好像還浮現在眼前。

  女孩的眼睛就像葡萄似的，大而渾圓，清澈透亮。

  咿咿呀呀，蹣跚學步，一點一點就長到了現在這麽大。

  這麽多年，他既當爹又當媽，好不容易將兩個孩子拉扯大，盡管有時也會覺得這兩個孩子跟他長得有幾分相似，可他卻從來都沒敢想過，這兩個孩子，竟是他親生的……

  墨永軍眸子複雜地望著墨娜娜，她看著窗外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辭說的那些話又湧入了他的腦海，是她差點害了沈辭的外公，是她調換了藥物，差點害死了老爺子，甚至連那所謂的照片還有霸淩，都很有可能是她自導自演的……

  當年那樣單純的孩子，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陰險，歹毒，城府深厚，墨永軍從沒想過，有一天，這些形容詞，竟然也能用在他的女兒身上……

  似乎是察覺到了一直有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墨娜娜回過了頭，正好撞上了墨永軍情緒複雜的雙眸。

  墨娜娜的心咯噔一跳，好像從那雙眼睛中看出了失望與惋惜。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不對啊，如果知道了，他怎麽還會這麽平靜，平靜得甚至讓人害怕……

  “爸……”

  她試探著開口，“你怎麽了？我看你好像情緒不大對勁……”

  墨永軍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俯下身子，雙肘撐在膝蓋上，與墨娜娜平視。

  “我有事要問你，我希望不管你做了什麽，都能實話告訴我，我想聽你親口承認，好嗎？”

  墨娜娜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有一絲忐忑，“爸，你這是什麽意思？”

  墨永軍揮了揮手，將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她保持安靜。

  “其他的那些問題，我都不關心，我隻問你一句，是不是你換了老爺子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