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有一瞬的恍惚。

  明明說是至少一周才會有結果，卻沒想到這一周，竟然這麽快就過去了。

  “小辭，你在聽嗎？”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曾海賓關心的聲音，沈辭才回過神來，輕聲應道，“嗯。”

  曾海賓這才鬆了口氣，“按照規定，死刑犯是有權利要求見親近家屬最後一麵的，當然，你要是不願意，也可以不來。”

  “沒關係，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倒是很好奇，他臨死的時候，會說出什麽話來。”

  沈辭勾了勾唇角，“我一會兒就去。”

  “那好，我先過去等你。”

  掛了電話，沈辭將手機收到口袋，一抬頭卻發現墨塵淵正聚精會神地望著她。

  “是沈永力的事？”

  “嗯，我要去見他最後一麵。”

  沈辭抿了抿唇，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瓷磚上反射出的影子，“我還有些話，想問他。”

  墨塵淵深吸了一口氣，將她攬在懷裏，放柔了聲音，“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爺爺這裏離不開人，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想起昨天晚上半夢半睡之間聽到的話，沈辭下意識地拒絕了他，墨塵淵也沒多說什麽，隻輕嗯一聲，就放開了她。

  望著她的背影走出了醫院，墨塵淵才將電話撥給淩助理，“派人跟著少夫人。”

  淩助理應了一聲，正要掛斷，電話中卻又傳來了男人冰冷的聲音。

  “還有，去找人查查，二伯最近都在幹什麽。”

  “是。”

  ……

  沈辭獨自離開了醫院，走到醫院門口，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她才感覺到周身的冷意被驅散。

  趕到地方的時候，曾海賓就站在門口，腳底下扔了不少煙蒂，看起來已經等了很久了。

  “曾警官。”

  沈辭下了車，朝他走去。

  曾海賓應聲回頭，向前迎了幾步，衝她揮了揮手，“走吧，我帶你去見他。”

  沈辭點了點頭，跟在他身旁，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沈芸碧不也是他的家屬麽？她怎麽沒來？還是……他隻要求見我？”

  “聯係了，但是電話打不通，去登記居住的地方看過，房東說她早就已經搬走了，現在暫時也找不到她。”

  或許她是再也不想見到沈永力了吧。

  沈辭也沒多想，跟著曾海賓走了進去。

  打開麵前的鐵門，便是會見室。

  與上次去見張逸舟時的房間不同，這次是一個獨立的小房間，沈永力就坐在桌子後麵，表情有幾分滄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好像皮包骨一樣。

  “你們聊吧。”

  曾海賓輕聲開口，目光在觸及沈永力的時候，驟然變得鋒利，“我就在門口，有事隨時叫我。”

  他轉身離開，將門關上。

  沈辭收回目光，定格在沈永力的臉上。

  她突然發覺自己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刻，就好像從來都沒有仔細打量過他的樣子，今天驟然一看，才發現他竟然已經如此蒼老，就連頭發都花白了不少。

  “你在可憐我？”

  男人忽然開口，沙啞的聲音將沉浸在回憶中的沈辭喚醒。

  沈辭蹙了蹙眉，唇角淡淡牽起一抹諷笑，“你誤會了，我隻不過是在想，母親當初到底為什麽會瞎了眼跟你在一起。”

  “女人麽，最好騙了，鮮花珠寶，名牌首飾，總有一樣是她們喜歡的。”

  沈永力不以為意，消瘦的臉上浮起一絲輕蔑，“你拚了命的想要嫁入墨家，難道不也是為了錢？”

  沈辭半眯著眼沒說話，沈永力故作可惜的長歎了一口氣，“不過，你也太貪心了，我為你安排的婚事不好嗎？”

  “顧卓然那小子被你害的人不人鬼不鬼，臨了了卻還是選擇救你一命，可見他對你也是真心的。”

  “真心？”

  沈辭隻覺得可笑，擄她上船的是他，差點把她害死的也是他，難道就因為她的命是他救的，她就要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既往不咎，還感恩戴德？

  “我隻記得是塵淵帶海警過來救我，也是他救我脫離了海嘯，至於顧卓然……”

  沈辭頓了頓，眼眸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抹深沉，“他和你一樣，都死有餘辜。”

  “人都死了，隨便你怎麽說。”

  沈永力冷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不過我也提醒你，墨家沒你想得那麽牢固，昔日都是靠著墨老爺子的威懾力在苦苦支撐，一旦他出了事，僅憑墨塵淵一個人是撐不住的。”

  “你等著吧，墨家啊，很快就要改朝換代了……”

  沈辭鋒利的眸光聚焦在他的臉上，放在兩邊的手緊緊握拳，不過很快，她就放鬆下來，唇角揚起一抹輕笑。

  “你應該很盼望墨家大亂吧？”

  不等沈永力回答，她便輕蔑地諷笑道，“可惜，你活不到那天了。”

  “你……”

  沈永力驟然斂起雙眸，猛地一拍桌子，門外的曾海賓聽到聲響衝了進來，厲聲嗬斥道，“幹什麽？想死無全屍是不是？”

  沈永力這才不甘不願地坐下，麵色鐵青，陰鷙的雙眸緊緊地盯著沈辭。

  突然，他咧開嘴陰惻惻一笑，“救我出去，我告訴你墨家的內鬼是誰。”

  “抱歉，我沒這個手眼通天的能力。”

  沈辭抱著雙臂站起身，眼眸閃過一絲厭惡，“我原本以為，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總會有一些悔過之心，卻沒想到，不僅是母親看錯了你，就連我也看錯了你，你真是無可救藥！”

  “悔改？我憑什麽悔改？我從來就沒有做錯過！”

  沈永力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睛瞪得通紅，布滿了血絲。

  “你也不用騙我，我知道你有辦法救我出去，假死也好，換了注射藥物也好，不過就是一點錢的事，這世界上，沒什麽事是錢擺平不了的……”

  沈辭已經不想再理他了，她甚至覺得自己今天就不應該來。

  很快就要到執行的時間了，獄警走了進來，準備帶他去刑場。

  對死亡的恐懼忽然襲來，將沈永力籠罩。

  獄警將他架了起來，他看著沈辭頭也不回的背影，焦急的大聲喊著，“女兒，你回來啊！都是爸爸不好，爸爸錯了，爸爸以後會疼你的，你乖啊，救爸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