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爺子的表情果然變得難看起來，“沒有。”

  “那您為什麽突然要我和塵淵生孩子？”沈辭垂下眸子，嘴角的自嘲更甚，“無非就是覺得我不安分，想用孩子來拴住我，讓我在家安心相夫教子，對麽？”

  “……”

  墨老爺子突然說不出話來，他覺得自己低估了沈辭，她很聰明，幾乎是他剛說出口，她就已經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他有點糾結，一邊是自己選中的孫媳婦，一邊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女兒，心中的天平在左右歪斜，但最終，還是落到了女兒這一邊。

  墨老爺子歎了口氣，“你若非要這麽想，那就隨你吧，但沒有人跟我說過什麽，我隻是想在活著的時候，還能看見重孫子出生罷了。”

  沈辭沒說話，稚嫩的眼眸，還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倔強。

  墨塵淵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似是支持與安慰。

  墨老爺子轉過頭望向落地窗，這幾乎是整個醫院視野最好的一間病房，透過窗戶就能將整座城市的景色盡收眼底。

  可這畢竟是醫院啊，就算視野再好有什麽用，生活設施再全又能怎麽樣？

  健康的人，誰會到醫院裏來呢？

  墨老爺子背著手，大病一場後，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有些佝僂了。

  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能清楚地看見他的倒影，年輕時的風華正茂，中年時的意氣風發，全然不複，留下的隻有一具垂垂老矣，不知何時就會一命嗚呼的軀殼。

  “小辭，你別誤會，爺爺也不是在逼你。”

  墨老爺子轉過頭來，笑容充滿了疲憊，“都說人的幸福感來自於攀比，小時候比誰的玩具多，長大了比誰有錢，到了我這個年紀，就隻能比誰的身體更健康，誰的子孫更多了。”

  沈辭的眼眸漸漸變得冰冷，“爺爺都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位，還需要跟誰比呢？除了外公，爺爺就是我唯一的長輩了，我已經經曆了足夠的背叛，我不希望再多一個人了。”

  墨老爺子也有些於心不忍，手心手背都是肉，想來想去，他疲憊地揮了揮手。

  “算了，既然你不同意，我也不多說什麽，我覺得身體不大舒服，告訴醫生，我想在醫院多住幾天，暫時先不出院了。”

  沈辭下意識攥緊拳頭，本想質問，可最終還是將所有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裏。

  “那爺爺您先休息，我們走了。”

  說完，沈辭推著墨塵淵離開了病房，緊繃的小臉上滿是怒意，隱隱還有委屈。

  她心裏清楚，一定是墨希玲到爺爺麵前說什麽了，可她也不怪爺爺，畢竟爺爺就算對她再好，她也是個外人，哪裏比得上墨希玲在爺爺心中的地位？

  她隻是覺得寒心，或許……她這輩子，就是六親無緣吧。

  “今天晚上早點休息吧。”墨塵淵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在意爺爺說的話，身子是你自己的，沒有任何人可以逼你，你也不必委屈自己。”

  沈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爺爺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好像我不同意就真的大逆不道一樣，我不相信他不知道，如果我答應了，我麵臨的會是什麽。”

  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公司，立刻打回原形，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從此她隻能在柴米油鹽之間消磨人生，或許這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可這不是她想要的啊……

  墨塵淵抿了抿唇，也覺得此刻無論說什麽，都太過蒼白，便什麽也沒再說。

  車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重，很快，車子停在了老宅門口。

  兩人一前一後下車，走進了客廳，墨希玲和墨娜娜正在看電視，看見兩人麵色凝重地進門，神色各異。

  “剛從老爺子那兒回來吧？”墨希玲將葡萄放在口中，眉眼閃爍著得意，“你們這些小輩就應該多去看看他，畢竟老人說的話，總是有哲理，你們多聽一些，對以後的人生有好處。”

  沈辭沒理她，和墨塵淵直接走進了臥室。

  墨希玲白討了個沒趣，低聲跟身旁的墨娜娜嘀咕，“準是老爺子跟她說她沒同意，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要是別的女人早上趕著給你堂哥生孩子了，她竟然還拿喬！真是不知好歹！”

  “姑姑何必生氣呢？”墨娜娜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中的節目，表情波瀾不驚，“反正隻要爺爺發話，她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在墨家，還輪不到她做主。”

  “說的也是。”墨希玲想了想，又高興起來，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

  臥室內。

  沈辭心事重重地洗漱過後，正準備睡覺，忽然感覺一雙大手攬住了自己的腰肢。

  “今天委屈你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繾綣，“好好睡吧，放心，爺爺那邊，我會解決。”

  “怎麽解決？”沈辭不由得好笑道，“難不成說你不行？”

  墨塵淵想了想，輕聲低笑，“如果可以，我倒是也不介意。”

  “呸。”開了兩句玩笑，沈辭的心情反倒放鬆起來，向後退了退，在男人的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先睡覺吧，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好。”

  男人輕聲回答，卻沒有真的閉眼睡覺，而是一直靜靜地在黑暗之中觀察著女人的鼻息。

  等到確認女人真的睡著了，才放心地鬆了口氣，準備休息。

  然而就在此時，她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墨塵淵睜開眼，墨色的眸子在手機屏幕的光芒之下，顯得更加明亮澄澈。

  懷裏的女人還平穩地睡著，並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他沉了沉眸子，抬手拿過手機，上麵顯示著是兩條新短信。

  一條是陌生號碼，上麵寫著：公司的事，考慮怎麽樣了？

  另一條的名字則顯示著宗紹軒，後麵還標了一串數字，似乎是生日。

  ——明天下班一起喝兩杯吧，有些事想跟你說。

  然後很快又收到了一條新的信息，同樣還是宗紹軒發來的。

  ——記得，別告訴墨塵淵，這是我們的私事。

  墨塵淵深眸頓時一凜，攥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低頭看著女人單純的側顏，將兩條短信全部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