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婊|子人呢？”

  醉鬼喊道，四處找了找，櫃子、桌底、門後都找遍了，也找不到那個孩子。他氣惱地回身瞪著自己老婆：“我問你呢，她在哪兒？”

  勞拉支支吾吾地搪塞著，餘光瞥見往家趕的女孩，急忙做一些小動作讓她趕緊離開。

  蓮娜也發現事情不太妙，埃爾喝了很多酒，他們家門前還停了一輛大車，一個胖子從車上下來，一眼看見了她。

  “是那孩子嗎？”

  蓮娜暗道不好，急忙抽身往來時的方向跑，爸爸喝醉了酒，反應不如清醒的時候，理應是追不上她的。

  但她還沒來得及多跑幾步，就被提著後領拎起來。

  醉鬼是不會這麽快跑過來的，蓮娜急忙扭頭去看，隻見那個滿臉胡子的胖子正用他那挑剔的目光打量自己。

  “你是誰？放開我！”

  情急之下，蓮娜蹬了兩下腿，就要去咬胖子毛茸茸的胳膊，胖子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直截了當地用另一隻手鉗住脖子，把她往牆上一撞。

  埃爾從後麵跟上來，見了急忙說：“哎！可別撞壞了！”

  “她想要咬我。”胖子冷冷地說，把頭暈目眩的蓮娜扔到了地上。

  蓮娜覺得自己眼前一陣發黑，根本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這可是你自己摔的，我說過她可是相當活潑，那些老爺夫人們說不定很喜歡，這價格你可不能壓低了！不，你應該再給我點兒，這女孩目前是我的，你打了她，你應該付給我賠償！”

  醉漢拉住胖子囉囉嗦嗦，胖子用手肘把他頂開，說道：“還是那個價格，如果你不滿意，那就告吹。等著我去收購的人家還多著呢，不差你這一個。而且我猜有錢佬們也不會喜歡一個愛咬人的野孩子。”

  “你不能這樣！你看看這孩子，我敢說我從沒現在這樣覺得她如此漂亮過！你看看這眼睛，多麽少見，一定會有很多大人物喜歡的！”

  “放心，我是專業的，這個力道不會讓她怎麽樣。錢是照給的，拿著吧。”胖子說完就把蓮娜抓起來，順手從背上油膩的口袋裏抓出一把鈔票來，扔到了醉漢麵前。

  醉漢趕緊蹲下去撿錢，蓮娜視線模糊地看著他，而他卻沒有看她一眼。

  “爸爸……”

  醉漢沒有聽見。

  蓮娜又叫了一聲，聲音又微弱又可憐：“爸爸，你不要我了嗎？你不再打我罵我，要把我賣給人販了嗎？”

  沒有回答。

  胖子把蓮娜扛在肩上，朝自己的貨車走去，蓮娜就這樣看著醉漢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逐漸模糊不清了。

  蓮娜閉上眼睛，耳邊就像幻聽一樣：“等一下！”

  她一下子睜開眼，往那座公寓看去，勞拉從裏麵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滿臉都是淚水。

  “你給我回去！”

  醉漢給了她一巴掌，她沒有敢躲開，小聲哀求丈夫：“求求你，讓我去看蓮娜一眼，就一眼，拜托……”

  “媽……”蓮娜有了點精神，支撐著喊道，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胖子塞進了黑暗的車廂。

  “……媽。”

  她意猶未盡地咀嚼著這個音節。

  “新來的？”

  “她在叫媽媽嗎？”

  “真是個乖孩子！要是我我才不叫呢，你們都知道，我被賣掉的時候是一聲不吭地自己走進來的，對吧？”

  黑暗中響起零碎的說話聲，蓮娜猛地回頭，小門在她麵前關上了。

  “媽媽！”

  蓮娜大叫一聲，扒拉那扇該死的鐵門，身後的竊笑變成了大笑，她覺得眼睛熱熱的，更加用力地去踢打那扇門。

  聽到那些刺耳的笑聲，蓮娜忽然不想努力了。

  為什麽外麵一點回應都沒有呢？媽媽，她沒有過來。

  她被賣掉了。是的，就和車裏的孩子們一樣，她被賣掉了。

  蓮娜背靠著門慢慢坐下來，那門猛地一響，像是被人踹了一腳，她的小身板被震得彈出去，撞在了一個發硬的身體上。鼻子撞在明顯的骨頭上，酸澀的感覺衝上了鼻梁。

  “哎呦，誰撞我？”

  “是那個叫媽媽的乖寶寶！”

  那個被撞的孩子用力把蓮娜推得遠遠的：“該死，離我遠點兒！沒斷奶的家夥！”

  於是孩子們又哄笑起來。

  “你們別這麽笑話她，我就想我媽媽，她總是自己做衣服給我穿，還給我買吃的。”一個細細的女孩聲音從角落裏傳出來，不滿地抗議道。

  被撞的男孩大聲說：“哦，是嗎？那她為什麽又要賣掉你呢？”

  “因為、因為”女孩有點結巴起來，“因為家裏急需用錢……”

  “對呀，因為家裏需要錢，所以媽媽就會把所有能賣掉的都賣掉。破舊衣服、不常用的家具、撿回來的垃圾，哦對了，還有你！”

  車廂裏再次傳出了快樂的笑聲，鼓勵著那個發話的孩子。

  蓮娜抿了抿唇，下意識往女孩的方向爬過去，摸索著坐在她身邊。

  “剛才說我是乖孩子的是哪一個？”她有意壓低嗓音說道，為了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麽虛弱。

  “是我！”

  “你是誰？”

  “我是布雷格。”

  “好的，布雷格，我記住了。”蓮娜在黑暗中揚了揚下巴。

  “哈哈，你想做什麽？揍我一頓嗎，乖寶寶？”

  “不，我會證明你是錯誤的。”

  “哦，咳，隨便你吧，下車再說。”

  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也討不到任何便宜，所以布雷格準備下車以後再收拾她。

  蓮娜沒有說話，靠坐在車廂牆壁上，肋下又疼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小心地碰了碰。

  是身邊的女孩。

  “怎麽？”

  女孩細細的聲音就像柔軟的柳條：“你不用向他證明什麽。”

  “是的，但是他們會欺負我的，如果我一直像個乖孩子一樣不知道動手的話。”蓮娜氣憤地說。

  女孩想了想，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蓮娜。”蓮娜故意大聲說，好讓車上的孩子們都聽見。

  “我叫米娜，我喜歡媽媽，她總愛喊我安吉，不管你們怎麽說我。”

  蓮娜聽著耳畔的噓聲，心裏冷冰冰的：“你不該這麽說，聽到了嗎？他們都在取笑你。”

  “我不怕。”

  “但是取笑會慢慢變成戲弄，然後是侮辱，你喜歡侮辱嗎？要我說，就該在他們發出第一聲笑的時候就把他們揍得說不出話來。”蓮娜反駁道，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即使傷口還在疼，她也無所謂了。

  “嘿，說什麽呢？”

  “就是，我們可沒說錯，你們兩個都是離不開那幫大人的可憐蟲！”

  “沒錯，可憐蟲！被拋棄的可憐蟲！”

  蓮娜站了起來，走到中間叫道：“你們難道不是被拋棄的嗎？有誰生來隻是為了被賣掉的？哦，有意思，你們的爸爸媽媽把你們生產出來賣掉以此謀生，你們居然自己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優越感！就連待宰的豬羊都比你們更清楚，真是可恥。”

  “你說什麽？”

  “揍她！”

  孩子們哄鬧起來，蓮娜往角落一閃，擁擠的環境下，一個孩子打到了另一個，頓時扭打起來，更多孩子加入隊伍，一時間車廂好像要炸開了。

  蓮娜也加入了他們，她一聲不吭地躲在角落，分辨聲音對那些無暇顧及的孩子拳打腳踢。

  米娜抱著腦袋蜷縮著，大喊起來：“你們別打了！那個胖子會打你們的！”

  話音未落，馬車就停了下來，糾纏成一團的孩子趕緊散開，不過胖子不是來教訓他們的，而是他們抵達目的地了。

  這是她和米娜的初遇，一車子嘈雜的蠢孩子，一通混亂，以及之後一個因為這個被孤立在單獨籠子裏的結果。

  這不是很好嗎？她不想和蠢貨呆在一起，也不用整天想著如何避免被這種愚蠢的惡毒所困擾。

  蓮娜被推進籠子，她回頭看了胖子一眼，眼神發冷。然後，她慢慢爬到籠子的角落裏，抱著雙腿蜷縮起來，閉上眼睛緩解一天的傷痛和疲憊。

  “我想和她待在一起。”

  那個叫米娜的孩子說，這讓紅眼睛女孩不由詫異，抬頭看向了她。

  她有一頭耀眼的金發，溫暖得好似陽光，仿佛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哥譚這座城市裏。

  她選擇了她。

  蓮娜麵臨過很多這樣的情況，爸爸酒醒的時候不斷重複自己不會再去那些地方之類的話，但每次他都選擇了買醉而不是自己的家庭；媽媽在爸爸發酒瘋的時候永遠是選擇躲開而不是把她護在懷裏；就算到了最後，爸爸選擇了錢和酒，而媽媽選擇了不挨打。

  從來沒有人選擇她。

  也許這就是人生意義的所在，被看到，被選擇，被需要，或許還能更美好更貪心一點，她可以被愛。

  但在當時蓮娜沒有思考這麽多，她隻是有些無措，看著米娜鑽進籠子，想不出任何排斥對方靠近的理由。也許是在車上的混亂讓米娜把她當成了朋友，她和蓮娜說起了自己的家，那一晚的孤獨和茫然就在女孩的聲音裏消失了。

  之後的許多個夜晚，都是這樣度過的，隻要她們都在籠子裏並且不至於沒辦法開口，這是蓮娜唯一感到安慰的事。

  夜深露重，伊梅拉把看電視睡得迷迷糊糊的米娜抱到床上去，米娜卻驚醒過來，有點委屈地看著她。

  “怎麽了？”也許是因為最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伊梅拉的語氣比平時柔和幾分。

  “你又要走嗎？”女孩帶著鼻音問她，伸手拽著她的袖口，“就不能陪我一起睡？”

  伊梅拉被她眼裏的埋怨逗笑了，摸摸她的發絲，給她撚好被子。

  “今晚有事。”

  “每天晚上都有事。”女孩賭氣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我真的很抱歉，需要我帶點什麽回來給你嗎？算是缺席的補償。”

  米娜轉眼看了看她，她的眼睛在夜燈的光芒下宛若精靈，期待地說出了自己的需求。

  但伊梅拉飛快地拒絕了她：“不不不，你不需要社交，你也不需要其他人。記得嗎，我們屬於彼此，你是我的妹妹，我是你的姐姐，隻有這樣就足夠了。”

  “可你不能把我關一輩子！”

  “安吉，我當然可以。但我沒有這麽做，我現在隻是在保護你。有一些人，如果讓他們知道你還活著還和我扯上關係，絕對不會帶任何一點好意的，他們會讓你我再次分離。我們好不容易重聚並且組成一個家，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伊梅拉搖著頭，把米娜的手緊緊握住，似乎這樣就能把女孩永遠拴在身邊。

  “我隻有你了。”

  她悶悶地說，緊接著苦笑了一下。

  “告訴我，安吉，這一次你還是會選擇我的，對嗎？”

  少女溫柔地撫順柔軟的金發，深沉的眼眸像暗紅的漩渦，隻是看一眼就能淪陷深淵。

  米娜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

  伊梅拉忍不住笑了，你看，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在和你作對，依然有人始終願意選擇你。這樣的人怎麽能讓她離開呢？她是屬於天國的天使，那麽她就折斷她的羽翼，刺瞎她的雙目，讓她永遠接觸不到藍天。

  她的金發真是漂亮，伊梅拉撫摸著女孩的長發，心想道。

  即使是在昏暗的地下室，也仿佛在發光，就像天使的一樣，何況是在夜燈之下。

  金絲雀，就好好待在她打造的金籠子裏麵吧。

  少女懷著激動的心情，低頭吻了吻女孩的發梢，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狂熱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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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娜是伊梅拉的光明麵，雖然現在還顯不出來，但之後會有關聯的。

  伊梅拉的故事裏，她貌似也沒有選擇過蝙蝠家，不管是現在所行的道路，還是法庭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