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玄豹突然停下。這裏原本就昏暗，雲落心裏沒著落，恐慌極了；一不當心就踩到玄豹的尾巴，它立即就發出恐嚇的聲音，紮開毛來。一把勾起爪子要去撓她的腳，雲落反應快，趕忙後退避開。

  “沒長眼啊！”玄豹舔舔尾尖，怨念瞪她。

  “不……太暗了，對不起。”

  玄豹大幅度甩動尾巴，警告她保持距離。

  “這裏好香啊，味道有點像天心蘭？”雲落想轉移話題，“亥甲君很喜歡天心蘭，燁玄閣也種滿了這種花。”

  “誰？”

  “亥甲君，我是不是沒有和你提到過？他和子……那個人關係非凡，和燁玄閣的醜辛君關係也非凡，是個十足的交際高手，人脈很廣。”

  玄豹顯然對這個人沒有興趣。

  “我初得身份先是由他帶著，我對他是又恨又敬重。他是那種明麵上和我關係很親，處處為我著想，但也暗中處處給我苦頭吃，最後把我弄得半死就甩手不管，好幾次都沒了命，往後便深切體會到了他們頗深的心機。所以放心啦，我是吃過教訓的。”

  “你就是欠教訓，不打沒記性。”

  雲落給他賠笑。

  “桑葉和我說，以後無論在誰麵前都要保留自己的實力，要學會善於隱藏自己。現在想來他說的話，每一句都在提點我什麽，所以在那麽倉促的時間裏，無論如何都要將所有他知道的都透露給我，是要等我以後慢慢去琢磨。”

  “他跟你什麽關係？”

  “他說他是自願做我的部署，發了誓。”

  玄豹回頭看她一眼，但不說其他。

  “那你比他幸運得多。”

  “域主？”

  “從頭至尾都沒有一個人真心待他，所以最後連心都沒了。”

  “是他自己拋棄的麽？”

  “弄丟了，跟下頜一樣，但他也無所謂。是不是很好笑？”

  雲落搖搖頭。

  “我也弄丟了我的夥伴，永遠都找不回來了。等到那天，你們也被我弄丟，我就隻有菀葉哥哥了。”

  “即便是他跟著那個人，和你站在對立麵。”

  “我們約定過，永遠都是交心好友，絕不背叛。”

  玄豹“噗嗤”一聲輕蔑笑出來，啐了一口。

  “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但結局無非就是兩種，一來加重他的痛苦，夾在中間為難；二來就是相互利用。無論哪種都不得善終，還不如及時撇清關係，擺正位置。”

  “我們心裏有了彼此，又怎麽能撇清關係。”

  雲落乞憐地看著它，玄豹沉默，這副表情讓它心裏很不爽。

  “你口口聲聲說交心，他若是真為了你還會站在那個人身邊？你下來之前他為你說過一句辯解的話麽？你們口中的約定，也不過是一句言語，隨風就散了，曾有如桑葉那般用命起誓？你在外受苦的時候，他來幫過你麽？僅僅是將東西送到你手裏讓你在此自生自滅，就能值得上你認為的‘交心’？幼稚，天真。”

  “我明白他的苦衷。你和域主沒有得到過別人的真心，又怎麽能詆毀我們之間的情誼。”

  雲落真的生氣了，這是她第一次忍不住情緒在它麵前落淚，字字錐心，字字無法駁回。咬牙轉身就往回跑，心想再也不要理它了。

  玄豹瞧著匆忙遠去的身影，一時心裏沒了著落，冷靜下來反省。明白她心中對他們的執念，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一時衝動，不由自主說出那麽些話，趕緊追上去。

  卻不料，隧道外逐漸彌漫開腐朽的腥臭氣味；出去後，滿天下著玄雨。那人沒有跑遠，就躲門後捂著臉哭泣，哭得越是劇烈，外麵的雨聲就越大，敲擊著頭頂的地麵，“噔噔”造響。

  “還真沒想到，怎麽都查不出緣由的玄雨，居然是因為你。這是個什麽道理？”

  雲落沒有聽到上頭傳來的任何聲音。

  “要不要出去看看？”

  雲落哽咽著背過身去，獨自倔強。

  玄豹用頭蹭著她後背，一路順滑至尾尖，在她耳邊浮掃碎發。

  “我問你，你對我們是真心的麽？”

  雲落甩掉它的尾尖，擦掉淚，憤然往前走開兩步。

  “那你怎麽就說沒有真心對待我們的人？”玄豹靠上去以很舒服的姿勢蹭她，“我可以告訴你，他曾經有過一個用真心去對待的人。可以不在乎，但他現在有心了，還是你給的。你可以不理我，可他已經夠可憐了，你不能這樣對他。”

  “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哪個意思？”

  “你們兩個之間不也是真心的？”

  “我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不能算。”

  雲落回頭看它。

  “我再舉個例子，若是那個菀葉在上麵找到其他朋友，你會怎麽想？”

  “我會為他高興。”

  “早就想過了？”

  “他在遇到我之前就有竹葉哥哥和若葉哥哥，在我離開之後還有人真心對他好，我當然高興。”

  “菀葉除了你還能有其他人，但他除了你，誰都沒有了。你要是在他麵前說其他人的好，雖然為你高興，但是心裏是難受的。”

  “我懂。”

  “你懂？真的懂？”。

  “菀葉哥哥剛入職的時候負責照顧奇鳥異獸，那時候我們在一起聊天，他滿嘴都是它們，我一句話都插不上。一開始還能應和，後來隻覺得煩。”

  “怎麽我不提你不懂，問你你能說出一大堆例子。”玄豹笑著無奈搖頭。

  “這說明什麽？”

  “真正的‘交心’是隻能對一個人，非他不可，對別人也不可。這不僅僅隻是心意相通，或許你和菀葉曾經對於彼此而言是唯一的存在，但是後來他接觸到的越多，越會被這個外界的新奇事物所吸引，消弱你的存在，最終無法一起達到終點。”

  “我和菀葉哥哥不是那種你說的唯一的‘交心’。就隻是好友，好友你懂麽？我同他，對竹葉哥哥，以及其他人的感覺是一樣的。你說的那種感覺我明白，就像是若葉哥哥對雲海，雲海對竹葉哥哥，竹葉哥哥對雲瑤姐姐，雲瑤姐姐對雲霜姐姐，雲霜姐姐對菀葉哥哥，光是看著對方的眼神就與別人不同的。”

  玄豹聽不明白這一串的人際關係，也不關心，但瞧她極力認真去解釋的模樣好笑。

  一人一獸並肩繼續往隧道深處走。

  “誒？這樣說來，為什麽都不是雙方的？我好像沒遇到過這樣的……哦！蓬萊島主和雲念島主就是這樣，可惜我那時候不在，不能親眼目睹感受一下。。”

  “你和域主，不就是麽？”

  “……大概？”雲落心裏比較，展開憨憨笑顏，搖搖頭，也不明白，“是稍微有些不同，但我一直看域主都憨憨傻傻的，和我以前一模一樣，需要被好好照顧。不過你別告訴他我說他這個。”

  “你還有資格說別人傻憨？”玄豹不怪她，畢竟事實確實是這樣，“那你就更不能欺負他、離開他了，要比我更真心對待他。”

  玄豹引導性一提，她很自然點點頭，認為理應如此，根本沒有注意到話中真正含義。

  玄豹應和她點頭，覺得她也是天真的可愛。

  “我有信心能和域主成為黃金好兄弟。”

  “……”

  “那種散發著光茫，至高無上的友誼。”雲落露出憧憬的眼神，閃著光亮。

  “不……不是這個意思。”

  可惜瞧她模樣，什麽都聽不進去，也不忍心打斷她的臆想。突然覺得好累，不想說了。前麵鋪墊這麽多，想不明白怎麽都說到那個份上了，還能拐出一套要義結金蘭的說法。隻能安慰自己是她天性蠢鈍，根本想不到那方麵去。

  “他不需要再來一個兄弟。”玄豹歎了一口氣。

  雲落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忙道歉。

  “算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