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在外打掃的時候，天上一道光照射到懸浮石上，落下一隻潔白的信鳥。

  雲落抬眼看著那隻信鳥，心思被全都牽引過去，不由自主跑起來。

  “誰的信？寫了什麽？”

  雲落喘著氣，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從上麵傳下來的信件。域主將信給她，她還不敢接。

  “是導師的信。”雲落雀躍打開，域主對上麵的內容毫不在意，“是來問之前動靜的原因。”

  遞給她一個印章，要讓她來回。

  “我？真的要我來回麽？”

  域主點了頭，她在光柱之下趴著思量，對著紙上寥寥數字默念許久。

  “你平常都是怎麽回的？”

  域主在地上隻寫了一個字。

  “隻要是‘安’就好了麽？要寫其他緣由麽？”

  域主搖頭。

  想來也是，總不好提是他差點就死了，然後又被她救回來。

  “寫‘一切安好’，多幾個字如何？”

  域主搖搖頭。

  “那就寫個‘安’吧。用什麽寫？”

  身邊悄無聲息出現了皮紙和筆。雖然隻是一個字，但雲落還是很小心去寫，寫得很慢，心裏有許多話想要訴說，也隻好全都寄托在這個字上。

  “我的字很容易被認出來，不要緊麽？”

  他搖搖頭，最後由她再印上印章，輕悠悠地順著光柱飄到上空，飄到她看不見的高度。

  突如其來的小插曲，讓她原本平靜的心裏激起一圈圈漣漪，又落了個空蕩蕩。

  “我能在這裏陪你坐一會兒麽？”

  域主點頭，她就挨著坐，中間隔著那隻白晶石小兔。

  他們之間無法交流，域主知道她難過，將小兔放在手心裏，捧著伸到她麵前想要哄她。

  “我沒事，好歹還有你和玄豹陪著我。”她接過小兔，包裹在手心裏，轉頭看著他，“隻是想到那天，若是我沒有那麽巧剛好身上有蛾蟾火炭，那以後這裏就隻有我一個人，我會受不了。”

  他指指心頭。

  “這不是誰給的。”雲落下意識知道他要說什麽，抬眼看著天海，很自然去接話，“但是現在想想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原本是菀葉哥哥要去找了喂養螢梟，我隻是負責幫忙，也是運氣好，他們都說這個很難得到。在我下來之前菀葉哥哥把他所有好東西都留給了我，但是赤鯤袋裏的東西是他自己私有物，不會是有人刻意……的吧。”

  她也無法確定了。

  域主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要她不要想太多。而後在地上寫了一個字，雲落搖搖頭，糾正。

  “寓意紫菀花。”

  而後他在地上寫了個“落”。

  “你怎麽知道的？我有提到過自己的名字麽？”

  域主是在她下來之前給的通知信箋上看到，不過還是點點頭，而後寫了一個“焱”。

  她認了許久。

  “這是什麽字？我從沒見過。”

  他再寫了“焰”，便明了了。

  “是一樣念的麽？他們因為忌憚你，所以才把所有的‘焱’換作了‘焰’？”

  域主點了頭，見她因為新奇事物感到驚奇而露出的笑容，注目許久。

  “嗯？”她疑惑，“不過我不記得有什麽植物是帶這個字的呀？焱葉麽？”

  域主微微眯起眼，似在笑，輕搖搖頭。

  “就隻是單個字？”

  後來一想，大概他們那個年代都是這樣的。她腦海中轉了一圈，細想有那麽一丁點好奇子甲君會叫什麽，但是怕他會想起不愉快的事，就放棄追問了。

  而後又想起一個很細節的事情，意識到很不好。

  “這樣說來就難怪了，難怪我瞧著島主的紋章怎麽不一樣。你知道麽？他到底有多大膽居然把這個字連成楓葉圖案的莖脈紋在小指上，這要是被知道的人看到……不，看到是肯定的吧。”

  雲落不敢細想，細思恐極。

  域主輕拍她後腦勺，讓她放寬心。從楓葉開始反擊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就和所有人一樣。

  “不過也是。”雲落深吸一口氣，她已經在慢慢讓自己去適應這些情況，“其實所有人都在以犧牲為代價去戰鬥，這樣一想，就好像隻有我是在以活下去為目的，這種想法就跟逃避一樣。”

  域主沉默。

  “想要活下去不是逃避，你不正是背負著他們的信念麽。”此時此刻，玄豹出現，從身後走近他們，坐在雲落身旁，“是你必須要活下去的堅定給了他們勇氣，才會義無反顧去做他們要去做的事情，沒有後顧之憂。”

  雲落看著域主，玄豹在旁邊歎了口氣。

  “是他要我說的，你就別難為他來表達這麽多意思的話了，他從來就沒有安慰過人，笨拙得很。”

  域主冷冷給它一個眼神。

  “行行，我多說的。聊也聊夠了，別指望剩下的活全扔給我來做。”

  玄豹沒好氣離開，雲落起身將手心之物放在她坐過的位置上，讓小兔繼續陪著他看海，跟著下去。

  “之前你用的什麽？”

  “啊？”雲落搬著東西，玄豹監督。

  “最後你用什麽辦法把他們打退的？”

  雲落想起來，從錦袋把拳械甲拿出，放在它麵前。

  “你自己組裝的？”

  “竹葉哥哥送給我，後來被燁玄閣加工了一下。”

  “你以後還打算用麽？”

  “我看也用不上幾次了……而且我本來就很少用它。”

  “行，你要不介意先放我這裏，他幫你改一改。”

  “會麻煩麽？”

  “你瞧他像是會介意被麻煩的人麽？是為了以防以後會有應急的情況。”

  雲落點點頭，自然是放心交給他們。玄豹甩甩尾，一直盯著她看。

  “你幹嘛這樣看我？有交換條件？”

  “我好奇你還藏了什麽。”

  她認真想了想。

  “應該沒了吧。這些都還是他們留給我的。對了，那個手套上麵的毛毛不要弄掉了。”

  “毛？”玄豹看了看，好不容易看到邊沿那麽一丁點碎短的浮毛。

  “那個也是我的夥伴，是隻叫箏箏的食鐵獸，竹葉哥哥的坐騎。我們一起度過很多歡樂時光，它對我也很重要。”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會說異獸是朋友，所以把你浸染得跟永遠都長不大的一樣。”

  “你和域主不也是朋友麽？還說我。”

  玄豹無話可說，轉過頭不理她。

  “哦，對了。”玄豹想起剛才要套問的事，“你對氣流的控製是跟誰學的？”

  “啊？哦。”雲落想起來，從袋裏掏出一把銃，“我差點忘了還有這個。”

  “……”兩人說的並不是一件事，毫無默契，“之前你跟我打起來沒用到這個。”

  她再想想，基本都忘了什麽時候的事。

  “想到就用了，不算是誰教的。”雲落將銃放回錦袋裏繼續忙活。

  “不說就算了。”

  “你真要問的話，是我拿到這個銃之後想到還有那樣用法。拳械甲是利用風旋集中在一點再以拳麵的衝擊製造傷害，銃械是利用聚氣壓縮形成彈射，那我隻要聚集氣流，壓縮在指尖，就能噴射出氣彈。”

  “沒用到骨魄？”

  雲落想了想，抬起手，試一下看看。

  兩指指尖對向一塊大小差不多的奇石，凝神聚氣。看不到氣流波動，感受不到風量，但玄豹的毛被吸引朝向她那邊，炸開半團。而後在她發射的那一刻，這股吸引力也隨之牽扯，在一點爆開。

  “就這樣，沒有用到琉璃魄。”她確認。

  玄豹看呆，瞠目結舌。

  “就是很簡單的小把戲，幹嘛這樣大驚小怪的。”雲落笑話它毛又炸了，伸手幫它撫平。

  “你看我。”玄豹展示它所形成的氣彈，又炸開一塊，“你有沒有發現不同？”

  “……效果不一樣麽？”

  “我沒見過其他人用這種方式，學都學不會。即便是這個銃械，也是需要借助外物壓縮在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之中形成。”

  “那你是什麽辦法？”

  “跟你差不多，但我可是自己憑空悟出來的。”玄豹自負驕傲，欲將毛舔平。

  “嘖，這都要比。”雲落喃喃自語。

  “行了，以後再多給你安排一門功課。”

  “啊！還要加啊。”

  雲落叫苦，被玄豹一頓啐。

  “傾囊相授教會你求生本事，你必須對我感恩戴德，再叨叨把你牙打掉。你以後再有抱怨就多想想他，反省自己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活到他這年紀。幹完活就跟我下來，別磨蹭。”

  “是~”雲落拖長音無奈，“我知道了，謝謝您哦。”

  玄豹翹著尾巴，炸著半個屁股的毛，高傲離去。

  要活到域主那年紀，它不就天天抱怨她骨頭硬，恨不得抽光按個機關獸進去麽？但真有一天它要這樣做……

  想想就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