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隻是過了一天，地下動蕩得連同床都在挪動，但雲落呼呼大睡，被玄豹從床上猛然踩醒，跟著一同去上麵。

  “怎麽回事？不是說會平息一段時日，怎麽反而更活躍了？”

  烏雲遮蔽了海陸上空的所有光茫，從海底冒出無數包裹骨架的水行生物。

  玄豹說，濁水導電，所以無法使用雷鍘荊棘，以免她死得更快。

  “但是鞭撻它們也沒用啊！這些骨頭散了還能自行拚接。水滅火，域主更沒辦法了。”

  “還可以，你能知道水滅火了。”

  雲落急死，玄豹這時候還能拿她開玩笑。

  “這裏交給你，我地下去看看。”

  “喂！”

  欲哭無淚，玄豹就這麽不仗義得丟下她獨自逃跑。

  雲落想了想，終於被她想到還有一招，由心感動。手伸進錦袋，一把套上拳械甲。由於之前耗損她都不敢再拿出來使用。

  不過對於無形之物還是很好使的。

  手持氣流，凝聚旋風，重拳出擊，它們被打散到天邊去。

  “呼。”

  鬆了一口氣。隻是事情收尾，玄豹依舊沒有現身。她下去找，不隻死寂一片，就連應月蓮，枯萎衰竭，秧在池水裏。

  真的出事了！她趕緊飄到懸浮石上，域主還是如之前一樣，寂靜端坐著，衣服和白石小兔，還有那包藥包，都沒有任何變動。

  “域主……”

  她小心呼喚，自知是得不到回應，但是對方就連氣息，都微弱得好似不複存在。

  所以之前那些東西的出現，就是一種預兆。一念之間，她想過，隻要是域主死了，她就能結束在這裏的生活，能夠和上麵說是自己殺死了域主，大功一件，那就能早早回去。

  她不是沒有轉過這個念頭。

  可是，此時的她，感覺到心裏還有另一種情愫的萌發。她沒有辦法做出違背內心的事情，沒有辦法看到同她一起打鬧的玄豹就這樣消失，她不適應。就像是之前那些夥伴們一樣，沒有一句像樣的道別，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空留自己一人。

  而現在，一線生機在她眼前。她知道自己能夠做到什麽，就好似腦海和夢裏出現過無數次，在那些時候，她有能力去救他們，避免遺憾的造成。

  雲落秉持著心中的執念，去靠近，先將他身旁的東西都收起來，將手萬分警惕地搭在他肩上，呼喚他。看著他緊閉的雙目，發現他連睫毛都是帶著金色，微微顫抖。

  這不是因為風，四周無風，是域主他自己，極力在讓自己醒過來。

  雲落輕輕拍打他，搖晃他，睫毛抖動更加劇烈，但就是不睜眼，被夢魘困住，始終不醒。從錦袋取出一顆竹木果，想要抵在他鼻間，但是……

  隻是想要稍稍將他的麵具摘下來一些，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人沒有醒，是自我下意識的行為，卻把雲落嚇得不輕，生怕他接下來會把自己的手拗斷，憋著淚花強忍疼痛。

  玄豹正好在此時出來，坐在他們身後。

  “玄豹，怎麽辦？我要怎麽辦？我隻是想讓他聞一下這個。”

  “我也沒辦法。”玄豹一副並無所謂的語氣，但能夠出來也是說明不會坐視不理，“你要是舍得，雷鍘荊棘或許可以救他一段時間。”

  “我要怎麽做？”

  “你將他後背打開，再把脊骨取出，雷鍘荊棘按上去。”

  “這……這我怎麽做得到？我不會啊。”

  “那就將骨鞭裏的芯取出。”

  “那我還能用麽？”

  “你必須破壞才可以取出。”

  “不行！”

  “那沒辦法了。即便不折斷你的手，你能一直被他這樣銬住麽？”

  雲落試圖去掰開，誰料越是掙紮，他抓得越是緊。

  “痛……”劇痛難忍，“心，他心髒在哪裏？”

  “哦？”

  “我有蛾蟾火炭，能夠保證能源不滅。”

  “有這個你還不早說。”

  玄豹走到域主另一邊，朝他胸口幾下摁壓；雲落用極不方便的姿勢將赤鯤皮袋掏出，手指撐開袋口，裏麵有一個特殊石匣中安置的就是。

  “東西給我，你轉過頭去。”

  雲落瞧它是要從下頜的缺口把東西塞進去，想想這畫麵就不忍直視。

  等玄豹放入，抓著雲落的手就鬆開了。一被鬆開，起身跑遠，背對著不敢看。心緒久久無法平靜下來，憋著再差一點就真要哭了。

  玄豹處理好以後走到她旁邊，域主也已經醒來。

  “行了，都是小場麵。”玄豹尾巴輕拍她後背安撫。

  “他怎麽樣了？”

  “轉身看看。”

  玄豹精神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眼眸跳動著火光。回過頭，域主已經站起來，眷戀著海洋，好似許久不見。地下的氣息猶如被春雨滋潤過後的新芽，茁壯萌發。

  “這樣就好了麽？”

  “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雲落看著對方的背影，由心地露出笑容，欣慰自己做到了挽留。

  海麵之上，逐漸映入眼中的光線，一束束衝破沉重的旋雲。那個麵對著光茫的人，在她心中留下一個輪廓，就如同射入海麵的光柱一般，純淨，無染，一點點聚攏，耀目，化身成為了這些能夠打破黑暗的光茫，給與這片大陸、以及她希望。

  “是不是隻要這樣，以後那些東西就不敢來做亂了。”

  “是，但也不全是，以後他會慢慢教你做這些。”

  雲落點頭。域主轉身看著她，打量，在對她重新認識。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正眼看我。”

  “偷著樂吧你。”

  玄豹與她玩笑，然而突然，域主看著她猛烈抽搐了兩下，把雲落給嚇顫了。

  “怎麽了？”

  “剛放進去難免會不適應，小場麵。”

  “哦……”

  看著他，見他“咳嗽”劇烈，自己按著麵具，低著頭，竭力壓製。

  “你要不要去幫幫他？”

  “不打緊。”

  咳著咳著，連它都驚大雙目的事情隨即發生。從他麵具之後、咽喉之中，飛出了無數的火蛾。越是要壓抑，越是止不住地咳，又止不住地飛出，落滿全身，親吻著他的肌膚、碎發。

  玄豹震驚，但是雲落卻笑了，捂著肚子蹲下來，笑得放肆。

  “怎麽回事？”玄豹以為是她動了什麽手腳。

  “沒事，哈哈哈哈，小場麵。”她擦去眼角溢出的淚花，“蛾蟾嘛，前世是蟾，後世是蛾，隻是沒想到還能這樣。”

  玄豹年紀是大了，居然忘了這一點，緩解尷尬地哼了一聲，示意她收住。域主側過身去不看她，把兩邊缺口都用手指堵上，意外的萌感。好不容易止住抽搐，但一看到她，火蛾又噴飛出，索性轉身過去。

  “域主是不是害羞了？”

  “沒有，自己想想你說的什麽話。”玄豹斜眼不看她。

  雲落用身子輕撞它，示意自己開玩笑的，別在意。而後一同走上前，站在域主身旁探頭瞧他麵色。見他故作鎮定，用以往的冷漠眼神看她，側身向她攤開一隻手。

  “要幹嘛？”

  “問你要之前你送他的東西。”玄豹翻譯。

  雲落很高興，把衣服取出遞在他手裏，另外兩件物品裝進一個空錦袋之中，交給他。域主二話不說穿上，尺寸好似稍稍還大了些。

  “玄豹，你說他是不是喜歡我？”

  一人一獸一聽，都木訥住。域主壓著麵具側過頭去，忍不住身體一震，很快再壓製。

  “因為我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說隻要見到喜歡的人，心裏就好像有無數隻小蟲子在爬，悄悄長出了翅膀，止不住要飛出來。我瞧放在現在正合適。”

  “……”

  玄豹看著她展露出無限天真的笑容，卻毫無自知地說著勾引人的言語；再看看域主無處安放的目光，隨後雲落又說出一句：“我想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

  “……”

  域主避難似得離開，找旁邊的位置坐下。玄豹很是無奈，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看來是有必要裝個下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