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一段路，在水中行走是很費勁。雲瑤很快就走不動了，撫在牆麵上停留一下。

  “慢點，我走不動了。”竹葉在前麵，回頭看一眼人，拎住身旁奮力劃水的小人兒讓她不再往前，原地旋轉調了個頭。

  “過去休息一下。”竹葉低語說一聲，小人兒冒出腦袋點了下頭，往回遊到雲瑤身邊陪著她。

  “欸，你幹嘛去？”竹葉還在繼續往前。

  “附近看看，不走遠。”抽出腰間的硫磺梃在水下的骨堆裏挑挑揀揀。雲瑤好奇，拖著腿上去。

  “你要找什麽，我幫你。”

  他看了雲瑤一眼，再低頭尋著，道：“還記得雲霜說靈球裏看到的人麽？”

  “嗯。”

  “我懷疑那個就是魚人。”

  雲瑤想了下：“不是說不是麽？”

  “那是人魚。”

  “哈？”人魚魚人？“不……不一樣麽？”

  “人魚是魚，魚人是人。”

  “……哦。你知道是魚人，那還在找什麽？”

  “要知道是那種魚人。畢竟是這裏發現的骨骼。”

  “……”雲瑤懵了，回頭招呼小人過來做個翻譯。

  小人聽了以後想了會兒，說：“是不是剛才給雲霜姐姐的骨棍懷疑就是魚人的，是還有什麽把魚人當作食物，同這些其他的生物一樣給吃了，吐出來的？”

  竹葉想了下，點頭。

  “這不是很正常麽？講不定是那些墨鬥吃的，吃完骨頭堆這裏。”

  雲瑤理所當然的想，確實這樣說法很行得通，但竹葉顯然還有更深層的想法。首先一點反駁了雲瑤，道：“墨鬥不吐骨頭，即便吐也不會有這麽多。”

  雲瑤頓悟他是什麽意思：“那你找魚人又要幹嘛？”

  “魚人分兩種，異魚人和類魚人。異魚人就好比是魚人蜂這種利用人形生長的非魚人，而類魚人是魚和人的合體，區別在於部位的不同。就好比我們是‘鮁’胎出生，雖然外在完全進化成人，但一部分器官還保留魚的特點。除此之外部分類魚人也會參雜別的生物的特點，比如獸尾或者蟲翼。”

  “欸？我們也是魚人？”小人兒驚奇問道。

  “是。”竹葉繼續說，“類魚人也有食性上的區別。就好似我們以陸地果子和海生物為食，但不吃海植物。有些魚人吃海植物，也有的吃魚人。”

  “同類都吃？”雲瑤從他話裏聽出了情況。

  “沒錯，不過也是分種類的吃。隻要知道是哪一種魚人的骨骸，便能知道對方的習性特點，我們也好提早想出對策。”

  “那如果正好是喜歡吃我們這類的呢？”

  竹葉直起腰，看向雲瑤，也看向小人兒，眼神犀利，表情極其嚴肅地說道：“以剛才的塌陷判斷，碰上了，能逃一個是一個。”

  雲瑤腿一軟，撫在牆上，捂著胸口，感覺心裏有些慌。小人兒心態比較穩，因為想著反正自己沒有幾兩肉，遇到了肯定看不上她。心思鎮定，腦中急速翻閱之前的動生物圖鑒，她記得在圖鑒上麵也看到過幾個有“魚”“人”字眼的篇幅，不過內容太多一下子沒有想起來。

  “要怎麽找，我幫你。”雲瑤主動要求。竹葉見她模樣認真，是真的要幫忙，便是腦中想了一會兒，從衣服內取出一本筆記，隨手翻到其中一頁。小人兒好奇，攀著岩壁湊上去，眼前一團黑。雲瑤能看見，上麵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連張圖畫都沒有。她原本就不喜歡看書，一看到文字就頭暈，這會兒更是眼花繚亂。

  “能……簡單說一下麽？”她麵色牽強。

  竹葉將筆記拿回去放起來，開口道：“找與人相似的骨骼，區分就在骨質上的細鱗。”

  “之前那個細鱗怎麽樣的？”

  “沒注意，隨手扔了。”

  雲瑤發現，這個人無論自己是不是有錯都一副理直氣壯的態度，不過對他沒有之前那麽反感，大概是習慣了：“你又看不到，怎麽確信這樣就能找到呢？”

  “前麵是因為我沒經驗，沒能聯想到這點。魚人骨質很特別，仔細找能找到。”

  小人兒從岩壁上下來，在水中上下撲騰，是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雲瑤聽得不清不楚，但一想既然他以前沒見到卻能一下子直接找到，她也可以。放眼望去再巡視一圈，占一塊地兒貓腰摸索。

  “欸！呼……”小人兒冒出水麵，深吸一口氣，回頭尋著人影，從高度上判斷哪個是竹葉哥哥，再遊過去，“是不是這個？”

  小人兒舉起手裏一節小骨，竹葉拿著蹲下來放入水中細細看了，回過頭看向雲瑤。雲瑤也看著他們，再過來。拿過遞給她的東西，又看一眼，心裏有了譜。捏在手中轉了一圈翻看，再道：“是有細膩顆粒和反光，哪裏找到的？”

  小人兒帶雲瑤過去，兩人在同一個位置尋找。

  “……竹葉，你過來！”她發現了什麽，回過頭催促他，“你過來看！”

  她手指向前麵，一片黑暗竹葉並看不清，眯起眼往前走兩步。不仔細看完全沒有發現，這一片區域全都是一樣的手指關節，細思恐極。

  小人兒毫無察覺，但她在骨堆下麵好似發現個大的，刨下去將骨堆扒開，抓著一端抽出來。

  “竹葉哥哥，你看這個。”這東西埋得挺深，小人兒憑借自己的力氣終於拔了出來。連她自己也驚了，是半截巨大的骨頭，幾乎和她前手臂一樣粗細長短。

  竹葉和雲瑤過去，將那東西拿起來看，相互對視一眼，貓腰朝著下麵挖。上一層埋著手指骨，下一層是零碎的魚肋骨刺，鋪滿整整一大片。

  “這條路絕對不會是通往沙地，我們可真走運。”竹葉如此判斷道。

  雲瑤沒有說話，但她心中是慶幸的，這就說明雲霜那邊不會有事。

  “怎麽樣？能看出什麽？”雲瑤見他麵色凝重。

  竹葉仔細觀察斷裂處，心裏確定下來，轉頭對她說：“不是大的那個，但情況不會好到哪裏去。”

  “是什麽？”

  “巨頜人魚。”

  “巨型的河魚？”

  “……大嘴人魚。”

  雲瑤仰頭想了想，聽名字腦中畫麵是一個半人半魚的生物，嘴巴大一點，最多就跟上麵的人皮一樣，可能就差不多吧。適應了前麵人皮的樣子，想來也沒有特別的。

  “人魚是魚，就是嘴大的魚咯，也還好，這有什麽緊張的。”雲瑤信誓旦旦以為是魚，一臉保證沒有危險。竹葉心想她一定是誤會了什麽，但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解釋，目光投向那個小人。這一回頭她已經不在原地，心中一緊，四處看看。誰能想到沒人看著，她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遊到了前麵十步以外的距離。

  “喂！”他趕緊喊了一聲，那個小人沒聽到，還在水下繼續摸骨。她得意自己已經尋到了很多，還找到了一個很好看的貝母花墜，盤算轉手賣出去定有很多錢，心裏美滋滋。

  竹葉大步跨著水又小心不要發出太大動靜，無奈這個小人遊得實在是太快，裝了馬達似的一會兒又遊遠了，好不容易停下來，竹葉連忙抓緊機會上去。

  越往前水麵越高，骨堆越是鬆散。他麵上的包子褶再一次逐漸浮現出來，伸手攔住雲瑤叫她不要跟著，趕緊退後些。雲瑤也意識到情況危機，轉身往回行一段路，四周尋找急忙再收集多些碎骨。

  竹葉還在大聲喚她，出水麵換氣的時候總算是聽到了，回過頭，見竹葉高大的身影歡騰踏著水過來像是在跳舞，便拿著手裏收集來的骨頭欣喜對他伸手揮動炫耀：“竹葉哥哥你看，我找到好多了！”

  竹葉差點急尿了，催促喊道：“快回來！”

  “好噠。”小人兒高高興興滿載而歸，奔騰著遊到竹葉身邊，將東西都塞給他，“還要麽？我還能再找來。”

  “……夠了，過去幫雲瑤。”

  “嗯。”小人兒接受使命，劃動短小四肢利索過去。竹葉算是鬆了口氣，看手裏的一堆沒有用的骨頭，心想帶孩子可真苦，回頭怯怯瞄一眼小人，逞不注意手一鬆，任由其緩慢落在水裏，當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竹葉，發現什麽沒有。”雲瑤見小人回來，再看好似沒有什麽意外，也舒了口氣。恐這個小人又亂跑，牽著衣服上的薄翼一路走到竹葉跟前。小人兒一邊在水中遊，一邊幫雲瑤撿她說的大小的骨塊。意外發現竹葉身前居然有好多，真走運，便也是沒有多想重新都撿起來，交給雲瑤，得意洋洋。

  雲瑤打開袋子將這些裝進去，輕輕拍拍她的頭說道：“可以了，夠了。”

  小人兒冒出水麵深呼一口氣，抹了臉上的水，如釋重負，總算是任務完成：“我想到旁邊休息一下。”

  “嗯，去吧。別亂跑。”雲瑤叮囑她，她也點了頭遊過去休息。

  “應該不在這裏，但還是要小心。”

  “嗯。那還要繼續往前麽？”

  “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嗯。”她神色有些不安，將發現的一縷微微透著淺藍銀色的絲線給他，“水麵飄著一些，還有在石壁上有野獸的利爪痕跡。”

  雲瑤帶他到發現的地方看，竹葉手撫摸上去，心中判斷了一下，臉上的包子褶又出現了。

  大概就是懟出來的心態，見他這般模樣雲瑤心裏明媚開花，甚至想笑。但憋著告訴自己不可以，轉過身從他身邊低頭走過，用手指關節遮住嘴，假裝是在思考的樣子。

  “他們可能就在附近。”

  “人魚麽？”

  “有人魚？真的麽？”

  兩個人，大的那個一臉不明所以偷樂，另一個一臉驚喜好奇，從沒有見過這麽不知輕重，不明狀況的人，又不是來尋寶探險。

  “對了竹葉哥哥，我也找到個東西。”小人兒拿出剛才找到的花墜，“能不能看看值多少錢？”

  可真變成是來尋寶的了。

  竹葉不懂這些飾品，給雲瑤看看。雲瑤見到飾品眼神突然犀利起來，一眼便看出來這是空塵島的東西。

  “怎麽看出來？”

  “雖然空塵島不能過去，但有專門隊伍收集僅在那裏會有的罕見的彩鱗貝，是十分高端的飾品。”

  那就是很值錢了！

  “大概值多少？”小人迫不及待問她。

  “這樣的一片花墜，大概480錦雲幣不止。”

  小人心一癢，悄悄伸手上去拿回來，好好藏在袋子裏。

  “不過……要說是彩鱗貝也就算了，但為什麽是已經做成工藝的？不覺得未免太過刻意了麽？”

  竹葉認為有道理，但對於這方麵知道的太少，無從得知：“還是小心為上。”

  雲瑤點點頭，兩人往前看，那個小人又脫離他們身邊，遊到前麵去。

  “雲落！危險，別亂跑。”

  “你們快過來，我又找到一片。”小人兒興高采烈，她在前麵又發現一個。這種貝類在她的眼中會發出炫目的光茫，所以很明顯。

  “不好，她會上鉤的。”雲瑤智商上線，想必是平常釣魚的套路給她的警覺反應。她對著大喊，但小人兒已經被金錢蒙蔽了心智，一心拉不回來。

  正當此時，意料之內的事情發生了。

  還沒看清是什麽動靜，雲瑤手勢一快，從胸口袋中抽出一根魚線，對著甩出去。魚鉤勾住小人身後的布料，在潛伏骨堆之下的生物撲上她之前先拉了回來。

  小人兒在空中飛躍，是那個熟悉的感覺。

  雲瑤抱著人趕緊往回跑，竹葉一梃甩向一躍而出的人魚，將其甩上牆麵，一聲嚎叫之後重新鑽進了骨堆。竹葉乘此空隙剛想回頭喊她們快跑，而雲瑤早已經跑開，背對著他，手劃水麵，推水送小人遊到更遠的地方去。回過頭向他，眉頭一緊，從裙下抽出一把竹木彈弓，掏出一塊骨塊，瞄準竹葉身後一點，鬆手發射。

  竹葉反應極快，事先察覺到身後有東西偷襲，趕緊避開。骨彈擦耳而過，那東西還沒完全冒出水麵就被彈瞎了一眼睛。綠色汁液濺在竹葉肌膚之上，有種麻痹的刺激感。

  雲瑤一腳蹬上石壁朝著上端射出，靠著角度和力的關係，預測人魚下一步進攻的位置。料事如神，那東西的確是想爬上岩壁撲向竹葉的頭，又正中腦門被打了下來。

  竹葉完全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人。

  “借個火。”

  紅色的人朝著他的方向飛來，他不知所措往後退開一小步。雲瑤伸手抓著他的肩頭旋轉半周，彈弓的皮墊順勢擦上硫磺梃，一滑，冒出淺淺青色火焰光茫。原地旋轉半周，在竹葉身前，拉開步勢，朝著正麵射去。就在她預測的位置下方又突然冒出四隻這樣的東西。其中一隻正中靶心，骨彈嵌進眼窩，火焰即刻灼燒頭顱。

  “我的乖乖，這都什麽東西！”雲瑤看清之後全身一股寒顫，剛才的威勢全無，秒慫，“這該不會就是……”

  “巨頜人魚。”竹葉一臉“就是這樣，你沒有想錯”的表情。上前一步將人護在身後，他也擺出步勢，對著水麵一拍，三顆巨大的水珠在他眼中緩慢成型，手中梃擊打，水珠毫無破損如同子彈一般射穿他們的腦殼。

  雲瑤挑逗一般吹了一聲哨，對他另眼相看：“可以，不錯嘛。”

  竹葉嘴角上揚，側轉頭斜眼看她，輕“哼”一聲。雲瑤故意別過眼不看他，輕笑著“切”一聲，一臉不屑。

  敵方還在不斷增加兵力。

  雲瑤拋了拋手裏的東西，表情嚴肅，問道：“怎麽？還是老戰術？”

  竹葉看向前方，拉開架勢，心中默默估算這些東西的數量。眼中閃現一絲冷冽，手裏捏緊幾分，盯著前方，回道：“隨變。”

  隨變——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