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修)
作者:寫離聲      更新:2021-03-03 04:05      字數:2329
  賈九郎腳步十分輕快,一點也不像腹痛難耐的樣子, 回了隊伍中就鵪鶉似地縮著脖子, 恨不得能把一路上長出來的個子再縮回去。

  藺知柔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 比了個口型:“不疼了?”

  賈九郎訕訕一笑,也用唇語回話:“還成。”

  正當此事,皇太子儀仗已經進了門,國子監的一眾學官紛列於兩側行禮, 國子監祭酒下階相迎, 舉子和學生們在吏員的引導下拜倒在地。

  皇太子乘坐軺車,前後儀衛導從, 前來觀禮的五品以上清資官和朝集使緊隨其後, 烏泱泱的一大隊人馬湧入了國子監。

  藺知柔全程跪地,直到馬蹄、車輪和腳步聲過去,也沒能看見皇太子的真容。

  不過一會兒正式行禮時,除了近水樓台的弘文館和國子監學生以外, 各地州府試排名靠前的舉子也將有幸進入堂中觀禮,運氣好的能一睹儲君的尊容。

  待太子和隨行的官員進入正堂, 舉子們站起身, 禮官將州府試的前三名集中起來,排成數列,以便由按照名次先後入場。

  首當其衝的弘文館和國子監學生, 接著是進士科州府試的第一名, 再是明經科和四門學, 其後便是各地神童舉。

  進士明經年年有, 神童卻是難得一見,小孩子又不比成人那樣占地方,禮部特別優待,上州的前三名都可以入內觀禮。

  其餘人等就沒有登堂入室的榮幸了,隻能在階下、廊下幹站著。

  正堂中烏壓壓地站了一片人,舉童們年小個矮,其餘幾科的舉子往前麵一站,他們什麽也看不見。

  舉童們好不容易進了堂中,結果也和站在外麵差不多,有些人原本妄想能在太子跟前混個臉熟,此時見期望落空,都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能走到這裏的都是知道分寸的,隻與同伴眼神交流,並不敢抱怨出聲。

  藺知柔越過身旁使勁憋淚的張十八,瞥了一眼賈九郎,隻見他一臉如釋重負,腰也挺直了。

  禮官宣布齒胄禮開始,莊重肅穆的禮樂響起,舉童們被這氣氛感染,紛紛低眉斂目,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往年舉子謁見先師太子很少露麵,偶爾來一次也是觀禮,親自來行齒胄禮無疑是一種姿態。

  藺知柔不由沉吟,太子此舉明麵上是表明朝廷崇儒重道、尚德弘風的決心,可聯想到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貴妃封後一事,太子在這節骨眼上高調來國子監行學禮,似乎有點拉攏士林的意思。

  她不由想起師弟宋十郎說過的話,如果中第,她或許會被指為某位皇子的侍讀,太子已經十六歲,當然不缺侍讀,從二皇子到十皇子年歲都合適,都有可能。

  其中二皇子和五皇子是貴妃所出,三皇子與太子一母同胞,都是先皇後所生,一眾皇子中就屬這三位身份最貴重,正好把前三名分了,伴隨某個皇子數年,一朝出仕,自然也帶了他的烙印,想撇清是不可能的。

  貴妃那邊安分一點還好,若是誌存高遠,保不齊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到時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要是不幸站在落敗的陣營裏,別說前程,說不定連身家性命也一起丟了。

  如此看來,臨時換成薛舍人知貢舉也未必是壞事。

  正思忖著,禮官宣布由太子行初獻之禮,藺知柔攏回了思緒。

  儀式繁複而冗長,饒是藺知柔也覺十分無聊,賈九郎更是站得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在造反,重心一會兒落到左腳,一會兒又換到右腳,沒個消停的時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祭禮總算是結束了,國子監祭酒又開始象征性地為舉子們講課,一講又是半個時辰,聽得人昏昏欲睡。

  接著監生們象征性地提問,老師象征性地回答,全套流程走完,藺知柔腿都快麻了,人群雖然默默無語,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焦躁到近乎絕望的氣息。

  終於走完全套流程,禮官宣布儀禮結束,由皇太子向諸位官員和監生舉子頒發賞賜。

  先是再獻和終獻的中書省官員,各得了一百匹絹,接著是觀禮的官員,各有二十到五十匹絹不等的賞賜,舉子和舉童每人五匹絹。

  有了這五匹絹,賈九郎這段時間至少可以自給自足,不用再吃她用她了。

  藺知柔正欣慰者,回頭一看賈九郎,卻見他變了臉色,二話不說,逆著上前領賞的隊伍就要往外走,還沒走出幾步,被一個維持秩序的吏員發現攔住。

  賈九郎捂著肚子蹙著眉,虛弱地道:“官長,小子忽然腹痛,還請行個方便。”

  那小吏道:“那麽久都等了,這一時半刻的就忍一忍罷,你鬧這一出不是難為我們這些底下辦事的麽!”

  難得太子親臨,容不得半點差錯,他這裏沒把人看住,萬一鬧了什麽幺蛾子,吃上峰掛落事小,說不定還會丟官。

  賈九郎無法,隊伍不斷往前走,把他也推著往前,眼看著隊伍越來越短,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藺知柔時不時覷一下他,賈九郎這麽反常,顯然和太子脫不了幹係,能被太子認出來的,不是宗室就是高官子弟。也不知道哪戶人家的風水這麽詭異,養出這麽一朵奇葩。

  她幸災樂禍地等著答案揭曉,嘴角不由彎起了促狹的弧度。

  眼看著還有兩個人就要輪到他們,藺知柔略微一偏頭,就能看見正襟危坐的太子。

  本朝帝室在輿服上比較隨意,除了陪祭、朝饗等重大場合要按照禮製穿具服之外,其餘公事隻需穿公服。

  太子冠幘簪導,身著絳紗單衣白襦裙。他生得十分英朗,顴骨微聳,雙頰薄削,令他的麵相顯得有些冷峻,雖然年少,但已有了幾分儲君的威儀。

  不過太子生了一對桃花眼,和他峻峭的相貌不太相配。

  這雙眼睛安在另一張不正不經的臉上就和諧多了,藺知柔心裏想著,不由自主地回頭一望,目光正好落在賈九郎臉上。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名侍衛模樣的年輕男子從隊伍中穿過,向太子行了一禮,附耳對他說了些什麽,太子臉色微變,與國子監祭酒說了句什麽,向在場官員道一聲“少陪”,匆匆與那侍衛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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