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修)
作者:寫離聲      更新:2021-03-03 04:05      字數:2532
  十日後的黃昏,揚州一行人終於抵達滋水驛, 此驛位於長安城東郊, 距離外郭城東北的第一門通化門約三十裏, 一日可達。

  是晚他們宿於滋水驛。

  驛站近滋水,水上有灞橋,是出入潼關的必經之地,出入藍田武關和同州蒲津關也多從這裏經過,因而是踐行送別的勝地, 留下了無數膾炙人口的傷別詩。

  “灞橋折柳”是詩歌中經典的意象, 灞橋因此也成了長安東郊的一大名勝。

  翌日,賈九郎起了個大早, 興致勃勃地拖著藺知柔趁人少去遊覽,她也想親自在這大名鼎鼎的灞橋上走一走,便爽快地放下書,跟他出了驛館。

  十月的清晨,太陽還躲在天際的一線魚肚白中, 遲遲不肯露臉。

  水邊寒氣侵人, 藺知柔一向畏寒,穿了夾綿的衣袍仍覺冷,一陣晨風吹來便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

  賈九郎少年郎火力壯, 仍舊穿著入秋時的單衣,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 一雙手忙著禍禍河堤上的柳樹, 嘴皮子也不停:“上回我們出城走的是南邊啟夏門, 往年去昭應縣也是走……”

  他旋即意識到自己險些說漏了嘴,連忙打住,偷覷了藺七郎一眼,見他渾然未覺,著實鬆了一口氣。

  藺知柔不知道昭應縣在哪兒,但是七情上麵的賈九郎把心虛都寫在臉上,瞎子也看得出來。

  隻要她有心,找個人打聽一下,大約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賈九郎不敢再胡言亂語,叼了一條嫩柳枝在嘴上,默默地往灞橋走。

  太陽漸漸升起,驅散了晨霧,朱紅色的灞橋靜靜躺在熹微的晨光裏,脈脈滋水從橋下淌過,被離人們折得七零八落的柳條慘兮兮地隨風拂動。

  就是座普通的石柱橋,沒什麽看頭。

  這個年代又不能拍照發朋友圈,兩人站在橋上不知道該幹啥,在冷風裏無所事事地幹站了一會兒,身邊車馬行人逐漸多起來,有為親朋好友踐行的,有從陝州、虢州等地來京城的,也有如他們這般遊覽觀光的。

  賈九郎在橋上走了一個來回,算是對自己的遊興有個交代,與藺知柔商量:“來都來了,聽說這附近有家客舍的主人是康國人,做的胡麻餅很是地道,咱們吃了再回去罷?”

  藺知柔此時又冷又餓,點點頭:“行。”

  兩人找人問了路,往那家客舍尋去,剛尋到客舍門口,便看見一個著白衣的男子牽著毛驢走出來,與藺知柔四目一對,兩人都是大吃一驚。”

  藺知柔正要上前行禮,不成想被賈九郎捷足先登:“白兄,別來無恙?”

  白稚川一愣,這少年看著有些麵善,可他怎麽也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此人,隻得還以一禮:“賢弟安好?”

  藺知柔瞥了賈九郎一眼,規規矩矩地行禮:“七郎見過世叔。”

  賈九郎一見錯了輩分,立即從善如流地改口:“九郎見過世叔。”

  白稚川忽然被抬了輩分,越發莫名其妙。

  藺知柔笑道:“世叔還認得出他麽?”

  白稚川打量了賈九郎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請恕白某眼拙……”

  賈九郎捏著嗓子,裝出小姑娘一般天真爛漫的神情:“白世叔貴人多忘事,上回在蔣山普通院咱們還一塊兒飲過酒呢!”

  白稚川聽他這麽一說,把當日情形仔細一回想,這才將那嬌俏的小娘子和眼前的俊秀少年聯係到一起,不禁目瞪口呆:“你……”

  賈九郎揖道:“當時身不由己,不得不有所隱瞞,還請世叔見諒。”

  兩人你來我往地寒暄了幾句,白稚川方才對藺知柔道:“前日收到你師父的書信,我一算日子,你到京師差不多就在這幾日,還想著什麽時候出城問問,沒想到這麽巧,就在這裏遇見了!”

  藺知柔笑道:“世叔怎麽在這裏?是來送朋友麽?”

  話音剛落,門裏走出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年輕女子約莫二十上下,紅衣翠裙,肩披帔子,生得很是明媚動人。

  那女子對兩人福了福:“妾身周氏,見過兩位小郎君。”

  又對白稚川道:“白郎,怎不請兩位去裏頭吃碗茶?”

  藺知柔心下了然,原來不是朋友,是紅顏知己。

  她聽師兄提過一嘴,白稚川才高八鬥卻屢試不第,先前還很是不解,眼下大概知道是什麽緣故了。

  白稚川雖疏闊,被小輩撞見風流韻事多少有些尷尬。

  藺知柔和賈九郎推辭道:“還要趕回驛站,就不進去叨擾了。”

  白稚川也不強留他們,對藺知柔道:“我明日送完周娘子便回城了。四方館嘈雜擁擠,不是讀書的地方,我在長壽坊延興寺賃了個禪院,尚有兩間空屋,你不介意便住過來罷。你師父前日又托人捎了幾箱書和雜物給你,現下都存在我那兒,也省得搬來搬去。”

  藺知柔有些意外:“師父為何不在我上船時交給我?”

  白稚川道:“他怕你行裝太重,你師父這人看著冷冰冰,其實比一般人還想得周到。”

  藺知柔“嗯”了一聲,心裏暖融融的。

  兩人辭別了白稚川和周娘子,去客舍外頭的胡餅攤子上買了兩隻胡麻餅,一人一隻捧著啃。

  那胡餅比臉還要大上一圈,藺知柔吃了一小角就覺撐了。

  賈九郎正是最容易餓的年紀,啃得樂此不疲,腮邊沾了幾顆芝麻都沒察覺。

  “柳……你師父待你很好麽?”賈九郎問道。

  藺知柔點點頭。

  賈九郎咬了一大口胡餅,腮幫子鼓得圓圓的,嘬起的嘴一動一動,藺知柔不知怎的想起她前世大學室友養在寢室的倉鼠,感到很可樂。

  賈九郎咽下一口餅又道:“你師父同你說過他家裏的事麽?”

  藺知柔其實聽師兄阿鉉提過隻言片語,詳細的來龍去脈卻是不了解,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賈九郎踟躕片刻,不想在背後道人是非,斟酌著道:“你師父在京師很有名,多半會有流言蜚語到你耳朵裏,有些人就是這樣,有一分能給你說成十分,說不定還會因為你是他的徒弟對你另眼相看,你別放在心上就是了。”

  這賈九郎從名字到身份全是假的,但是對她的關切卻是真心實意的,藺知柔自己也沒對他坦誠相待,說起來還是她欠人家多點。

  她性子淡,卻也不是鐵石心腸,感激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

  賈九郎是給點顏色就能開染坊的人,立即蹬鼻子上臉:“你真的要去延興寺住麽?那我一個人在四方館多無趣,莫如你同白世叔說說,讓他賃個屋子給我?沒有空屋子也無妨,有張床就行,咱們住一屋還能日夜切磋學問,你說是不是?”

  藺知柔歎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這人啊,真是不能給他一點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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