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修)
作者:寫離聲      更新:2021-03-03 04:05      字數:3874
  在場眾人已經叫這跌宕起伏、峰回路轉的展開攪懵了。

  賈九郎瞟了一眼周四郎, 隻見他雙目閃著熱切的光, 討喜的蘋果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

  他嘴角一翹:“周賢弟, 你說看見我撬鎖, 可有證據?”

  周四郎咬了咬嘴唇:“賈兄,非是我有意揭穿你,隻是不能眼睜睜看著鄒兄替人頂罪,主謀卻逍遙法外。”

  “這麽說就是沒證據了, 那我也可以說東西是你偷的,昨夜我親眼看見你拿鑰匙開鎖呢!”

  周四郎臉色微變, 賈九郎悠悠地把話鋒一轉:“不過周賢弟別怕,我自然不像某些卑鄙小人,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誣人清白。”

  蔣戶曹史一聽他開口腦仁已經不由自主地疼了起來,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賈九郎, 別拐彎抹角,你隻說究竟有沒有撬鎖?”

  賈九郎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蔣曹史,小子冤枉!”

  蔣戶曹史:“……”但是聽著怎麽就那麽像你能幹出來的事呢!

  他又問鄒五郎:“鄒五, 你說, 那日可曾看見賈九郎撬鎖?”

  鄒五郎一副堅貞不屈的模樣:“回稟曹史,小子什麽也沒看見……此事是小子一人所為,並無他人教唆。”

  藺知柔冷眼看著, 那鄒五郎雖然句句為賈九郎辯解,可神態表情、肢體語言無一不在傳達截然相反的信息, 越發坐實了賈九郎的嫌疑。

  蔣戶曹史冷哼一聲, 對鄒五郎說:“照你這麽說, 卻是周四郎在砌詞誣陷?”

  “不是……”鄒五郎漲紅了臉,不安地捏著衣擺。

  蔣戶曹史看看周四郎,又看看賈九郎,他們一個是乖巧懂事的模範兒童,另一個則是瞎話連篇的惹禍精,該信哪一個自不必說。

  “賈九郎,你為何私自撬開樓梯上的鎖?”

  賈九郎見糊弄不過去,索性爽快認了:“此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容後再稟。”

  蔣戶曹史:“……”私自闖入官長住處,哪裏是小事了!

  賈九郎不等他動怒,接著道:“蔣曹史,當務之急是將失竊一事的來龍去脈理清楚。”

  蔣戶曹史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說說這急事!”

  賈九郎一臉泫然欲泣:“稟告曹史,小子冤枉,小子不曾做過此事!”

  “你會開鎖可是真的?”

  賈九郎微露得意:“不假。”

  “張郎的文書和財物從鎖住的箱籠裏不翼而飛,難道不是你所為?莫非你是想說這裏還有第二個人有此神技?”蔣戶曹史譏諷道。

  賈九郎道:“想來沒那麽巧。”

  蔣戶曹史兩眼一瞪:“那還狡辯!”

  賈九郎道:“曹史莫急,小子這麽說,自然是知道無需會開鎖也能犯案的法子。”

  他指了指周四郎:“我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眾舉童一片嘩然,周四郎指認賈九郎,眼下賈九郎又反咬一口,真相越發撲朔迷離了。

  周四郎不為所動,輕笑道:“賈兄,我出於義憤將自己所見所聞如實告知曹史,不怪你記恨我,可也不能胡亂攀咬啊!”

  他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想說我是偷偷拿了張公子的鑰匙開鎖的?”

  張十八郎已經不知該信誰:“我睡覺時都將鑰匙掛在脖子上,若是有人取鑰匙一定會驚醒的。”

  周四郎向張十八郎拱拱手,得意道:“多謝張賢弟證我清白。”

  蔣戶曹史也道:“賈九,不可攀誣旁人!”

  賈九郎低眉順眼道:“小子不敢,小子所言句句屬實,請曹史明鑒。”

  曹史不想明鑒,曹史隻想致仕回家種田,這趟差走下來恐怕他的壽數都要折上好幾年。

  賈九郎又道:“小子是不是誣陷周賢弟,拿鑰匙一試便知。”

  眾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蔣戶曹史不解道:“什麽鑰匙?怎麽試?”

  賈九郎偏了偏頭,對周四郎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周賢弟,敢不敢把你的鑰匙拿出來讓我試試?”

  周四郎卻是瞬間白了臉,藺知柔看在眼裏,心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再怎麽智計百出,這種關頭還是亂了陣腳。

  賈九郎步步緊逼:“莫非賢弟不敢?咦?賢弟你是覺著冷麽?怎麽抖得這麽厲害?”

  童子們也看出周四郎神色變化,也都犯起了嘀咕,便有人交頭接耳。

  “莫非真是他在鎖上動了手腳?”

  “這鑰匙究竟有什麽古怪?”

  “應當不是他罷……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呐……”

  “話不能這麽說,人不可貌相,你們不覺得他有些假模假式麽?”

  ……

  周四郎嘴唇動了動,臉色恢複如常,將手伸進袖管中,拿出一條黃銅鑰匙,走到賈九郎跟前,把鑰匙遞給他:“你盡管去試。”

  賈九郎像隻踩了烙鐵的貓,連退了三步,雙手背在身後:“別,我可不敢接,一會兒你說我趁機掉包,我可就百口莫辯了。”

  蔣戶曹史到這時已看出些端倪,對周四郎道:“把鑰匙給我。”

  周四郎煞白著一張臉,把鑰匙遞到蔣戶曹史手中。

  蔣戶曹史拿在手上一看,隻是條普通鑰匙,並沒有什麽關竅,正疑惑間,便聽賈九郎道:“曹史,勞駕您試試用這把鑰匙開張公子的鎖。”

  蔣戶曹史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將信將疑地拿過張十八郎的鎖,把周四郎的鑰匙插進去,沒想到真的嚴絲合縫,不差分毫。

  在場眾人都傻了眼:“難不成那把鑰匙有蹊蹺,什麽樣的鎖都能開?”

  蔣戶曹史將兩把鑰匙一對比,發現兩把鑰匙竟然一模一樣,百思不得其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的鑰匙為何能開張郎的鎖?”

  他又看向賈九郎:“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賈九郎死性不改,忍不住想賣個關子,不過看看蔣戶曹史的臉色,到底不敢太得意忘形:“諸位不過是一葉障目,周賢弟的法子說出來一點也不稀罕,不過是尋機把張公子的鎖換了。

  “張公子,你辨認一下,這把鎖是否是你原來的鎖?”

  張十八郎接過鎖,翻來覆去看了半晌,蹙著眉答道:“我不知道……”

  “這就對了,”賈九郎道,“這些銅鎖無紋無款,雖大小重量有些差別,可是誰會在意?張公子,我幾回見你取了東西將鎖掛在箱籠上,有時離開片刻也不記得鎖,要掉包也不是什麽難事。”

  張十八郎臉不由一紅,他平常有奴婢伺候,確實有些不拘小節,對這些瑣事不上心,給了人可乘之機。

  “可是……”他不解道,“他趁我沒鎖箱子直接偷了東西便是,為何要多此一舉?”

  賈九郎道:“若是當時偷了你的考狀家狀,你立即就會發現,到時一查便知他有嫌疑,換鎖則不然,你的財物並未丟失,多半不會注意到鎖已被人調換。”

  他又看了眼麵如死灰的周四郎:“你和鄒五郎合謀,尋機換了張十八郎的鎖,再找合適的時機偷竊文書,栽贓在旁人身上,你們倆還能彼此互為幹證。”

  有人小聲道:“可他為何要替藺七郎洗脫嫌疑?”

  藺知柔道:“因為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我。”

  眾人一時都看向她。

  她接著道:“因為站不住腳,我是榜首,我沒有害張公子的必要,況且假如我懷恨在心要害他,怎麽會冒險順手牽羊,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我更不會把贓物藏在自己枕頭裏,讓你們輕而易舉搜出來。”

  她看了眼周四郎:“從始至終你隻是借我作筏子,真正要害的是他們兩個。”

  “前三一下子少了兩人,你篤定可以在朝會上露臉,無需將我也趕盡殺絕。”

  賈九郎讚賞地點點頭,對周四郎道:“換了鎖之後你們便靜待時機,那日剛巧發現我會開鎖,正好用鎖做文章。”

  周四郎忽然像個行將溺斃的人抓住一根浮木:“若我要害你,為何不將你私自撬鎖上樓的事稟報官長?”

  賈九郎道:“你們未嚐不想,隻不過等了兩日,沒聽說樓上丟什麽財物,又沒有證據,即便揭發我,大不了也就是讓我挨一頓罵,反而打草驚蛇,再要栽贓我卻是沒那麽容易了。”

  周四郎無可辯駁,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齒,原本和善的眉眼變得有幾分扭曲。

  蔣戶曹史失望萬分地搖了搖頭:“真是沒想到……”

  周四郎回過神來,雙膝一彎拜倒在地,涕淚交加地哀求:“蔣曹史,小子一時迷了心竅障了眼,是一時糊塗,求您開恩……”

  賈九郎笑道:“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想狡辯自己是臨時起意的?那你不如向曹史解釋解釋,為何會專程找人打兩把一模一樣的鎖?

  “你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罷,無論是我們三人中的哪一個,隻要偷出一人的考狀便可,設這個局說不定是臨時起意,可害人卻是有預謀的。

  “你知道鄒五郎嫉恨張十八,便有意無意拉攏他,告訴他這回省試毫無勝算,或許還許以重利,讓他做了你的同謀。”

  鄒五郎將頭埋到了胸口,眼神釘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

  張十八郎圓睜著眼睛,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晌才帶著哭腔控訴:“你……你……你怎麽能這麽壞!嗚嗚嗚……”

  藺知柔無奈地看著他:“別哭了,你的考狀家狀八成還在這船艙裏。”

  張十八郎立時連哭都忘了,淚眼婆娑道:“你說什麽?!”

  藺知柔歎了口氣,這張十八雖然討嫌,好歹有個小孩子的樣子,那兩個都是什麽妖孽!

  她看著周四郎道:“誰都知道張十八族裏有個吏部侍郎,旁人丟了考狀便不能參加省試,他卻未必,你費了這麽大一番功夫,自然要確保萬無一失,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失去資格呢?”

  她頓了頓:“賊喊捉賊,栽贓陷害。你把他的考狀家狀藏在他自己的行李中,這是唯一可以逃過搜檢的地方。待賈九郎被除名,趕下船,押回吳縣,再昭雪也趕不上省試了……

  “這時候差不多該入秋了,正是把秋被拿出來蓋的時候。你說要是這時候張十八的考狀從他的被子裏掉出來,會怎樣?”

  張十八郎一聽這話,眼淚都顧不上擦,連忙打開裝衾被的箱籠,將厚厚的絲綿錦衾一抖,一個紙卷“啪”地落在席子上,正是他的家狀和考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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