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修)
作者:寫離聲      更新:2021-03-03 04:04      字數:2337
  藺知柔回揚州時一路忐忑不安, 再去江寧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妥善安排好家人的生活, 她一下子沒了後顧之憂, 讀書越發用功,讀得累了便從懷裏取出藺遙畫的小狗看一眼, 頓時又充滿力量。

  回程時依舊先車後船, 他們在江心遇到一場風雨, 舟人不敢冒著風浪行舟, 就近在瓜洲泊了一日一夜, 等風停了方才繼續前行。

  如此耽擱了一日夜, 兩人抵達蔣山別墅時已是四月初七傍晚。

  驢車在門外停穩, 藺知柔和小金跳下車, 會了車資, 背起行囊,正要扣門, 門已經向內打開了。

  阿鉉倚門而立, 眉花眼笑:“去了這麽久, 總算舍得回來了!”

  藺知柔和小金肩背書箱, 手裏滿滿當當,提著好幾個布囊。

  藺知柔在師兄跟前毫不見外, 當即將一個布囊往他手裏一遞:“勞師兄的大駕。”

  阿鉉將雙手往身後一背:“說好早去早回, 直拖到這會兒, 師兄不罰你已是大度, 還將我當作役夫使!”

  藺知柔笑道:“這不是在初八前趕回來了麽!這布囊裏原是給你們帶的東西, 師兄不要便罷了。”

  說著作勢收回手, 阿鉉眼明手快地奪過去:“誰說不要了!”

  師兄弟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往裏走,藺知柔問道:“師父和白先生無恙?”

  “白先生過了佛誕便要啟程去長安,”阿鉉說道,“師父麽……”

  藺知柔緊張起來:“師父怎麽了?”

  阿鉉把胳膊搭在師弟肩頭,狡黠地一笑:“師父倒是沒怎麽,就是等著某人回來算賬呢!”

  藺知柔心頭一跳,強自鎮定:“數日不見師兄說話越發高深了,我竟聽不懂了。”

  阿鉉抬手屈指在她腦門上一彈:“還裝相!瞞得咱們好苦,一會兒非得好好審你不可!”

  藺知柔像是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好容易穩住心神,轉念一想,方才師兄與自己勾肩搭背舉止親密,如果看破她女扮男裝,以他的個性必然退避三舍。

  隻要不是這事被拆穿就好。藺知柔鬆了一口氣,笑道:“要審也等人犯吃飽喝足罷,我趕了一天的路,從早到晚隻吃了一角胡餅,快餓暈了。”

  阿鉉一聽,這還了得:“誰叫你不吃飯趕路了?餓傷了可是鬧著玩的?”

  藺知柔道:“我怕四月初八前趕不回來師兄要打我。”

  “我幾時打過你了?”阿鉉乜她一眼。

  “我們來時經過江寧城,見道路兩旁已豎起許多彩樓,明日想必很熱鬧了。”藺知柔道。

  “可不是,還好你趕在今日回來了,今晚早些安置,別再讀書到三更了,明天一早咱們下山。”

  藺知柔想著自己耽擱多日的課業,其實並不想下山湊熱鬧:“可師父那邊……”

  “師父什麽呀!”阿鉉趁機又在師弟腦門上彈了一下,“師父明日也同我們一塊兒去。”

  藺知柔大為驚異,柳雲卿這樣的隱士不是該對人群避之不及麽,怎麽還會主動去湊熱鬧?

  阿鉉解釋道:“師父本來是不想去的,白先生想瞧熱鬧,好說歹說勸得他答應了。”

  藺知柔這才釋然,白稚川不日就要啟程,好友既然開口,柳雲卿舍命陪君子也是理所應當。

  兩人說著話便到了小客院,藺知柔將行李放下,打水洗了把臉,重新梳了頭,換了幹淨衣裳和鞋履。

  剛從內室走出來,便看見宋十郎兩手扒在牆頭上,腦袋探出來:“兩千貫文,真是你回來啦!”

  阿鉉伸頭衝著牆外上罵道:“宋十,你是不是皮癢?”

  宋十郎“嘁”了一聲:“又不是同你說話!”

  阿鉉道:“和師兄沒大沒小,可是昨日論語沒抄夠?”

  宋十郎刮刮自己臉皮:“老大不小還跟師父告狀,盧十七,我都替你羞恥!”

  藺知柔走時兩人互不搭理,不知怎麽幾日不見就變成眼下這光景。

  她抬頭對宋十道:“師弟快下來罷,再扒著牆要塌了。”

  這話還真不是危言聳聽,小院圍牆是夯土的,不甚結實。

  宋十郎跳下來拍拍手上的土。

  藺知柔將門打開放他進來,她打開布囊,取出給師兄和師弟帶的土產,兩人各有一盒茶葉和半匹素錦。”

  宋十郎哪裏缺這些,但禮輕情意重,心裏不由美滋滋的,嘴仍舊很欠:“買這些勞什子做什麽,費這錢不如給自己裁兩身衣裳,寒酸得跟個書僮似的。”

  阿鉉氣不過:“你不要給我!”

  宋十郎大逆不道地拍開師兄的手,將東西摟在懷中:“誰說我不要了!”

  藺知柔叫他們吵得腦仁疼,深覺這兩個中二少年還是互不理睬時好些。

  她從另一個布囊中取出個木匣子:“你們吵你們的,我先去拜見師父。”

  阿鉉道:“我同你一起去。”

  轉頭衝宋十挑挑下巴:“你去不去?”

  宋十郎把脖子一縮,敬謝不敏:“你們先去,我稍後就來。”

  阿鉉幸災樂禍地對藺知柔道:“前日叫師父罰了,眼下見了師父跟鵪鶉似的。”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便到了。

  此時天色已擦黑,山堂中點了兩盞油燈,火光溫暖,遠遠望去像是迎接她歸來。

  藺知柔穿過門口水簾走進屋內,隻見師父手握書卷坐在案前,案頭的燈光為他的眉眼添上暖意。

  察覺她走近,柳雲卿抬眼淺笑:“回來了,還未用飯罷?”

  藺知柔上前行禮,將土儀奉上:“徒兒拜見師父,未能按時歸來,請師父責罰。”

  柳雲卿接過木盒放在一旁,眼中掠過一絲無奈:“怎麽,為師時常罰你麽?”

  藺知柔語塞,她在別人麵前可以口若懸河,但對著師父總有幾分拘謹,不敢賣弄唇舌。

  柳雲卿又道:“前兩日大風雨,一路上可還太平?”

  藺知柔點點頭:“隻是在瓜洲停泊了一日夜。”

  柳雲卿讓阿鉉出去吩咐柳伯擺飯,待他出去,看了眼藺知柔道:“坐罷。”

  藺知柔想起師兄方才的話,不由心如擂鼓。

  柳雲卿不發一言,隻有簷下水珠打在青石上的聲音,嘀嘀嗒嗒昭示著時間流逝。

  藺知柔背上漸漸沁出虛汗,這時,柳雲卿將手中書卷放在她麵前:“你看看,可認得這個?”

  藺知柔看了一眼,頓時如墜冰窟,卷子上分明是哥哥藺遙的一首五言絕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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