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太太插嘴冷笑道：“是啊，世人都以為你寵愛那個出身李家的側妃，卻不知真正的李家人被你冷落了半年。”

  那半年，她也不好受。

  明明是父母跟嫡母說的，姐姐名聲已毀，問她願不願意李代桃僵嫁給衛爵爺。

  以她當時一個庶女的身份，她還有其他選擇嗎？

  她以為這是所有人共同的決定，至少，衛爵爺應該是知道的吧？

  她歡天喜地地準備起了自己的嫁妝，哪怕衛爵爺一次都沒來看她，她也能被爹娘說服——衛爵爺如今已經跟你訂了親，就不能像從前那樣來我們府裏了。

  那之前，衛爵爺喜愛極了環兒姐姐，隻要在京城，就一定會來看環兒姐姐。

  偶爾也會因為愛屋及烏，給她帶一些東西。

  所以，能代替名聲已毀的姐姐嫁給衛爵爺，她是很歡喜的。

  她隱隱覺得有些疑問——那姐姐怎麽辦呢？

  可是在巨大的喜悅和身旁人的遊說，又或者，在她自己刻意的忽視下，她沒有認真思量這件事。

  是的，她是這麽勸自己的，我隻是沒有認真思量而已。

  可是，當真就如此嗎？

  身在向家，母親乃是李家的女兒，她真的不知道這裏麵被她遺漏了什麽嗎？

  她歡天喜地地接受了，那嫡姐也能這麽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她出嫁了，看到了衛爵爺。

  醉酒的衛爵爺沒有認出與嫡姐有三分相似，再加上七分妝容的她。

  但是第二天，衛爵爺還是發現了。

  自此，衛爵爺再也沒有踏進過主院一步。

  他那樣的一個人，日日在側院裏陪著小心，哄她的環兒。

  而自新婚第二起便獨守空閨的衛夫人卻成了眾人眼裏的笑柄。

  世人都不知道她是誰，世人隻知道衛爵爺跟李家交好了，格外寵愛那個出身李家的側室。

  如此半年之後，環兒終於好了，可是衛爵爺還是沒有回到主院。

  衛夫人因而也從同情嫡姐，開始變得憤恨。

  她隻覺得，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

  她一個庶女，除了聽從父母之命，還能如何？

  可嫡姐不一樣，嫡姐自小受寵，她明明可以去抗爭的，但是她沒有。

  讓這樣的命運落到了衛夫人頭上。

  如今一同進府，嫡姐竟然連半點兒的姐妹之情都不顧，霸占著衛爵爺，一日都不讓衛爵爺來主院。

  仇恨就是這樣一日一日積攢下來的。

  環兒懷孕了，衛爵爺很高興。

  也直到那個時候，衛爵爺才終於跟衛夫人說話了。

  他說：“這個孩子由環兒撫養，但是，他將是我衛府的嫡長子。”

  這其中的意思，她明白了。

  她即便得到了這個正室的位置，也得不到衛府裏任何一點兒的殊榮。

  不光是她，還有她的孩子。

  將來永遠都比不上嫡姐跟嫡姐的孩子。

  當時的衛夫人是這般想的，有沒有再多想什麽，就不知道了。

  因為很快府裏的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老爵爺迄今說起來，仍然心痛不已：“環兒懷了孩子，我們都很高興，但請了禦醫過來看，禦醫的看法卻不是太好。”

  “禦醫說，環兒自小身子骨就比平常人弱些，這個我是知道的。後來被擄走那一回受了驚嚇，緊接著又因為我打了李丞相的兒子而為我擔憂。”

  “風言風語又是一回，親事又是一回。”

  “短短兩年之間，環兒精疲力竭，懷孕之後人就眼看著消瘦了下去。”

  老爵爺的聲音又低又沉，但花廳裏沒人說話，大家都靜靜地聽著。

  “我害怕，跟環兒說要不別要這個孩子了……我對子嗣沒有什麽念想，若是環兒能夠一輩子陪著我，我便是不要孩子也甘願。”

  聽到這裏，趙月娘已經大致明白了——衛老太太不喜歡衛崢已經是明了的事兒了。

  但顯然老爵爺對衛崢也沒什麽太多感情。

  “但是環兒……她非常堅持地要生下這個孩子，哪怕我跟禦醫反複勸說也無用。”

  老爵爺帶著深深的悔意：“我當時覺得，一半對一半，我盼著環兒好，也不想她不開心，她說有禦醫看顧著，爵爺府什麽也不缺，她又不出去，不會有什麽岔子的……”

  “她騙我……我後頭才想明白她當時為什麽會那麽堅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自己的身體，她是自覺時日無多，想要留下我們的血脈，才會堅持將那一胎生下來的。”

  老爵爺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了。

  衛老太太眼裏有不甘，但活到如今這個歲數，這點兒事也不會多放在心上了。

  衛老太太似乎是為了在趙月娘麵前求個體麵，盼著趙月娘能夠履行單獨立府的諾言，所以主動說了後半段的事。

  “嫡姐她……生了孩子就已經耗空了，沒等到孩子洗三，人就去了。”

  “老爵爺當時也隻剩下半口氣了，要跟著嫡姐去。”

  “於是那孩子就送到了我這裏……我承認我不喜歡衛崢，但是也沒有想要他死，談不上跟對親生孩子一樣，但是確實養活了他。”

  因為向環兒的身體不好，所以衛崢出生的身體也不好。

  衛老太太叫人來悉心照料，到底是把孩子給養活了。

  等到老爵爺出了孝，又要再出征。

  但是因著跟衛崢和趙月娘母子一樣有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羈絆，他必須要把孩子留在京城。

  說實話當時老爵爺不怎麽放心，加上衛老太太當時照料衛崢的確還算是用心。

  到底也是名義上的正妻了，老爵爺就跟那個時候許許多多被安排的婚姻一樣，跟衛老太太住到了一起。

  等到衛老太太生了兩個孩子之後，老爵爺就要帶著衛崢去打仗了。

  但是那個時候，李相的兒子，就是被老爵爺打傷的那個，也在爭奪這個機會。

  幾乎是必勝的戰役，隻要上去跑一圈，就能換個軍功回來，下半輩子都能逍遙自在。

  為了打擊爵爺，不讓爵爺去戰場，李相派人透露了當年的事情。

  原來，向環兒被擄就是向家跟李家共同商議的——向環兒是嫡女，但是遠不如衛夫人背後的李家勢力大。

  李家嫁到向家的那個庶女也算是厲害的，知道她出聲已定，是個庶女，親事已定，做了姨娘。

  就心心念念想要自己的女兒能夠有門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