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的嫡女傻乎乎的，除了玩兒，什麽都不會，憑什麽嫁給爵爺呢？

  但是以爵爺府的身份，但凡隻要向家嫡女有戲，這親事就落不到庶女頭上。

  於是李姨娘就兩頭攛掇，最終做出了趁著向環兒去郊外燒香的時機，擄走了向環兒。

  他們沒想傷害向環兒，隻不過想要李代桃僵而已。

  誰知道爵爺居然根本不管這些，即便向環兒被擄走失了名聲，他還是要娶她。

  這可不行，這才有後來請旨跟威逼利誘的事兒。

  李相的兒子嘲諷爵爺：“你想不到吧，是你嶽家親手毀了你跟向環兒的親事。”

  爵爺大受刺激，回來問衛夫人，問她知不知道這件事。

  衛夫人想推說自己不知道，可是……原本年紀相近的姐妹約著一起去郊外燒香，然後自己臨時被姨娘嗬斥留了下來的時候，心裏當真一點兒懷疑都沒有嗎？

  是有的。

  她知道會出事，隻是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她也在賭。

  就像是這李代桃僵的親事，她真的就從頭到尾沒懷疑過這事兒爵爺是不知道還是默許了同意了嗎？

  當然懷疑過。

  隻是，如果事情朝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那她又何必自己戳穿呢？

  做個順水推舟的行路人，不好嗎？

  看明白衛夫人的臉色，老爵爺當即就吐出一口血來。

  他已經不想去管當年的事了，他隻是想問一問，環兒的死，是不是也是他們插手的。

  這個衛夫人可是絕對不敢承認的，即便她是正妻，嫡姐是側室，但是她咬死了這件事絕對沒有向家人跟李家人的手筆，就是向環兒身體太弱死於生產而已。

  但是老爵爺當時已經誰都不相信了。

  他不相信嶽家，也不相信皇上，連本家都不相信——環兒那樣小心翼翼，最終還是死了。

  都說是身體的緣故，但若有萬分之一是因為衛府有人給她吹風呢？

  環兒那樣單純的性子，卻一直被人當成筏子來利用。

  老爵爺隻要一想起這個，就是眼眶充血通紅。

  他這樣的狀態，別說上陣打仗了，就是連正常思考都做不到。

  在連續兩次在朝堂上失神之後，先帝實在是不悅，奪了他的兵權，給了李相。

  而老爵爺當時已經沒什麽可爭的了，李家直接派人來說：“你若是識趣，這府裏歸衛夫人管著，那孩子也能太平長大，我們會當是親生的。”

  “但你若是有其他心思，想要這孩子複仇或是如何，那就怪我們別客氣了。”

  老爵爺至此，所有希望全然了斷。

  他不能複仇，也翻不了舊賬。

  隻恨自己無用，害了環兒，又害了孩子。

  於是老爵爺心如死灰，上奏疏，給衛崢請了世子的封，自己道袍一批，去京郊求道去了。

  衛夫人也沒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

  但是李家是滿意了，李家跟衛家身為皇帝的左右臂膀，如今衛家先退了一步，那就是李家獨大了。

  如今衛府都是李家的人在管，還怕什麽呢。

  隻是李相有些不高興——爵爺直接“離家出走”，把孩子放到了衛夫人膝下。

  這就等於在衛夫人的照管內，是絕對不能出事的。

  這要是出點兒什麽事，即便不是李家人動手的，隻怕也會被扣上一口鍋。

  搞得李相也警告了衛夫人：“你平日裏怎麽對這孩子不要緊，但他的命一定得留著。”

  “爵爺退去修道，你別以為他這是怕了。他這雖然心灰意冷，但未必不是對我們的警告。”

  “他可以不要這些身外之物，我們要拿盡管拿，但隻一個，衛崢這孩子放在你這裏，不能出差錯。”

  衛夫人聽了警告，隻能依命行事。

  雖然心中恨外祖李家在這個時候動作，以至於讓她跟爵爺徹底沒了指望，但如今這境況倒也不差，橫豎她從一個庶女的庶女，也變成爵爺夫人了。

  隻唯獨不爽這世子的位置給了衛崢。

  所以衛夫人管家，後來又把管家權交給了二太太，把府裏的產業交給了三房打理。

  不是因為她是個開明的老太太，而是可著勁兒給二房、三房創造機會，利用爵府斂財。

  但即便是這樣，但衛夫人還是每次看到衛崢就不爽。

  即便不能殺衛崢，衛夫人也絕對不會讓衛崢好過到哪裏去。

  所以小衛崢從來不明白，為什麽“親生的”娘親會這樣區別對他。

  他不斷地被洗腦，說因為他是長子，因為他要繼承爵位，可心裏終究是難受的。

  隻是這孩子性格也隨了爵爺，自小在兵法上麵頗有心得，但是一遇到這些家長裏短的事兒，就永遠是個被人糊弄的角色。

  小衛崢雖然被洗腦說嫡長子、世子爵位是他的原罪，但是也從來沒說出什麽“我不想當這個嫡長子，我不想當世子”的話來。

  隻越發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重，不能讓別人失望，所以無論是念書還是練功，都分外努力。

  竟然沒有在衛夫人的打壓下變得膽小怕事，懷疑自我，反而在一眾皇親國戚王侯權貴的後輩中顯得尤為出色。

  後來自請上戰場磨練，自此成為大虞朝乃至邊境諸國家喻戶曉的戰神衛崢。

  事情到這裏，已經全然清楚明白了。

  趙月娘這一刻心裏忽然輕鬆了。

  她很想現在就告訴當年那個小小的衛崢——你沒錯，你很好，你沒有感覺到被愛不是因為你不值得被愛，而是那些人的問題，他們不敢愛你。

  你的存在是這樣的讓他們徹夜難眠，讓他們入睡無門。

  你不被他們誇獎不是因為做的還不夠好，而是因為他們希望你做的不好。

  你越是做的好，他們的心情就越是差，越是不會誇獎你。

  小衛崢啊，你要知曉，這個世上不是無人愛你，也不是隻有你很厲害才有資格被愛。

  你隻是，被他們囚禁在這個沒有愛你的人的地方。

  趙月娘忽然就能理解為什麽衛崢會舍棄小家，而選擇保衛國家了。

  隻怕他從小便是在這樣的打壓當中長大的。

  爵爺不管他，衛夫人可不會說些什麽你已經很棒了的話。

  衛崢不能死在她手上，卻能死在戰場上。

  所以，衛夫人隻會鼓勵他：“你既然是世子，就該成為天下人的表率，就該去打仗，你隻有打仗，打贏了，才算是真正的世子，不然你就是個廢人，占著世子的位子，卻毫無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