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段熙元哼了一聲：“但人到底是回來了吧？”

  趙月娘跟南枝關心則亂，聽見段熙元的話才明白過來。

  對啊，還能生下衛崢，人總是回來了吧？

  老爵爺點頭：“是，她隻被擄走了一日，我讓京中所有同僚、好友一同找尋，不過數個時辰之後便找到了。”

  隻是當時，天已經黑了。

  這對於女兒家的名聲來說，是極為不好的。

  段熙元抱著胳膊，冷冷地笑。

  果然如此。

  被擄走又如何？

  世人總是這樣的，無論前頭有多麽情投意合，但凡有一點兒什麽名聲上的阻礙，就會如喪考妣。

  好似先前的情投意合都是假的，對方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多麽不堪的人一般。

  可被擄走，是那人自己願意的嗎？

  趙月娘臉色不大好，雖然在劍南道女子的生存狀況要更好一些，也更灑脫一些。

  可是未成家的姑娘被歹人擄走，在外頭流落了一個晚上。

  隻怕不好。

  別說發生什麽了，就是沒發生什麽，也會被人造謠的。

  老爵爺看出了她們的心思，但還是忍著心裏的悲痛繼續說下去。

  “也是我的錯，當時求了不少人一同尋找。”

  “隻一晚上，什麽都沒發生，可人人都知環兒被擄走了。”

  “我是不在乎的，莫說是什麽都沒發生了，便是發生了，我也隻在乎環兒。”

  段熙元聽到這裏，微微挑眉。

  他還以為老爵爺嫌棄那位了呢。

  南枝低聲道：“祖父必定是沒有那些心思的，不然也不會張羅許多人一起找了。”

  趙月娘沉思片刻，點了點頭——她在京城也住了不少年了，倒是也聽說過一些事兒。

  若是有什麽大戶人家的姑娘丟了，有些人家是寧死也不會去找的。

  即便被別人認出來了，也隻推說不是自家姑娘。

  等事情過去了，再放出消息，說那姑娘病死了。

  這就是名節大於性命的弊端。

  老爵爺會在第一時間求助所有人幫忙一起找，想來是因為更加擔心那位“環兒”的安危，並不在意那些名聲問題。

  隻可惜，京城這腐朽之地，大約是這裏的人日子過得都太舒坦了。

  所以想盡法子找些名目來約束自己跟別人，好讓人成日裏都有事兒做，都有笑話可看。

  真是可笑。

  老爵爺說：“我與環兒皆不是在乎這等小事的人，環兒找回來了，我很是高興，環兒起初驚魂未定，倒是還沒什麽。”

  “等後來就漸漸聽到些風聲，說什麽的都有，甚至造謠環兒已經懷有身孕。”

  “我氣不過，打傷了其中一人，而那人正是權傾朝野的李丞相的獨子。”

  “因為這件事，李丞相在先帝麵前告了狀，不得已，先帝隻能判罰我。”

  “當然，這些也都無所謂，甚至這爵位我也不在乎，我隻想跟環兒一起。”

  “可是我被判罰禁閉思過的時候，環兒驚魂未定之時，卻有那不三不四的人在她耳邊嚼舌根，說她名節已壞，說她命不好，克夫。”

  “環兒起初是不肯相信的，但是當時她受了驚嚇，身子一直不好，再加上我被禁閉半年，無法得見，時間長了，環兒自己也懷疑上了自己，隻擔心是她命格不好，帶累了我。”

  “就是在這個時候，環兒的家人選擇……替換她。”

  替換？

  南枝震驚：“這是先帝賜婚，也能替換嗎？”

  老爵爺目光淡淡掃過衛老太太，衛老太太梗著脖子道：“這事也不是我願意的，是他們決定的，我當時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庶女，我能有什麽辦法？”

  庶女？

  不對啊，南枝跟趙月娘都很驚訝。

  衛老太太不是向家的嫡女嗎？

  老爵爺苦笑道：“環兒才是向家的嫡女，雖然向家沒有狠心到讓環兒去死，但是他們卻惴惴不安，聽信流言，認為若是將環兒嫁與我，要麽會連累我的前程，讓他們得不到一個好女婿，要麽便是覺得我定會嫌惡環兒，與向家交惡。”

  “於是向家便聯合李家，請皇上允許，將原本賜婚的向家嫡女，換成庶女。”

  而這個庶女的娘親，原本便是李家嫁到向家的一個庶女。

  老爵爺痛苦地道：“我打傷了李家的獨子，雖然覺得是他亂說話該打，但到底在朝野內外引起了不好的反響，所以先帝很是惱怒。”

  “而向家死活不願意讓環兒嫁過來，聯合李家，執意讓我娶這位李家姨娘生的庶女，為的便是鞏固三家的關係。”

  “我在禁閉之中，消息不靈通，隻聽人說環兒病得快要死了，我迫切想要去看她，於是隻能提出條件——我可以娶這位庶女，但要跟環兒一並迎娶，我可以允這位庶女一個側室的位置，哪怕我從前從未想過要側室。”

  原來是這樣，衛老太太原本是個側室，隻是……這等事情為何從未聽人說過？

  老爵爺此時已經陷入了回憶當中，也管不了別人如何想，隻望著虛空裏的人，訴說著自己曾經的悔恨。

  “我急著去找環兒，也未曾留意過官媒的文書上刻意含糊的字眼，環兒和……和她的名字隻差一字，一個正室，一個側室，我沒想過他們連這個都不留給環兒。”

  “但好歹我見到了環兒，我們總算是放心了，環兒也好好吃藥，心裏安定下來了，身子日日見好。”

  “直到成親前夕，我尚且不知道明日與我拜堂的竟然不是環兒，而是……她。”

  衛老太太此時也沒有了她平日裏作為爵爺夫人的囂張，而是滿臉的不甘和不平：“我到如今還不能在你口中得到一個名字嗎？”

  老爵爺恍若未聞，根本不搭理衛老太太，隻繼續說著自己的話。

  “拜堂之後，我滿心歡喜，沒有去瞧側室一眼，我被李家跟向家的人灌醉了，入了洞房……醒來之後才發現，身邊的人竟然不是我的環兒。”

  “我幾乎沒了半條命，立刻去找環兒，而環兒無法接受被親生父母欺騙，與庶女身份對調，以側室之位進入爵府，更重要的是，她實在無法接受我醉酒之後與她的親妹妹共度春宵……心神大傷。”

  “原本才將好的身子，又開始出現各種問題，我留在她那裏，整整哄了半年，跟她同吃同睡，寸步不離，才算是哄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