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爵爺看了南枝半天，又被趙月娘步步逼問，便是想要神遊天外裝作不懂也不行了。

  趙月娘直接說道：“你們給句話，如果衛崢不是你們親生的，往後我們自個兒搬出去，這爵位，還給你們！”

  “若是不坦白，我們拚著這異姓王的身份不要，也要跟聖上告你們一個欺君之罪！”

  “你們自己選吧！”

  威逼利誘，這讓衛府上下都沒有可選。

  二太太一會兒沉浸在“什麽？我相公竟然有了候選爵爺的資格”的喜悅中，一會兒又惶恐不已——“完了完了爵爺府得罪了異姓王怕不是要被皇帝安排了”。

  一張臉顏色變得跟戲台上的角兒似的。

  三太太絞著手帕，臉色不虞。

  狂喜跟失落夾雜而來。

  如果衛崢不要這爵位，單獨出去開府，那麽二爺跟三爺之間就必然會有一個人繼承爵位。

  若是這兩人身份有異那還好說，多少可以爭上一爭。

  但是……二爺跟三爺都是老太太親生的，日常也是一模一樣的份例跟體麵。

  二爺這還占著個“長”字呢。

  想到這裏，三太太不由得後悔——不光二爺占長，二太太還管著家呢。

  若是她先前也管家的話，多少這會兒還有一點兒說話的分量。

  可現在就不行了。

  她早先還跟三爺笑話二太太兩口子，說傻兮兮的也不知道圖個什麽。

  他們三房好歹管著府裏的產業，在外頭遊走，那手指頭縫裏鬆一鬆，就能落下不少錢來。

  可二房呢？二太太那麽費心費力地管著府裏，但大家可都知道，這爵爺府是要給大房繼承的。

  便是二太太把府裏管得再好又怎麽樣？

  等大房的衛崢繼承了爵位，難道還能留著兩個弟弟跟弟妹在府裏住著不成？

  所以三太太一直背地裏覺得二太太傻。

  可現在……三太太要發暈了。

  而趙月娘已經十分不客氣了，她心疼著衛崢，雖然還生衛崢的氣，但那氣早就散得就剩一點兒了。

  她現在反倒是想為了衛崢解決這個不知道為什麽隱瞞他身世，欺辱他多年的爵府。

  衛老太太為了親生兒子的爵位，到底是嚷出來了：“對！衛崢就不是我親生的！他不是我親生的，他盡可以做他的異姓王去……”

  “放肆！”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老爵爺突然出聲，語氣嚴厲地打斷了衛老太太的話。

  可衛老太太此時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橫豎已經是這樣了，瞞也瞞不下去。

  為什麽不替自己兒子爭個前程呢？

  丟臉又如何？

  丟這麽一回臉，說不得她後頭還有好多年好活呢。

  她的兒子如果成了爵爺，她多少也會沾光的。

  現在不過是把從前的醜事說一說罷了，她怕什麽？

  衛老太太頭一次頂著老爵爺的訓斥，搶著在眾人麵前坦白了。

  “月娘，這事兒也不怪我，衛崢雖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一直待他如親生，你看，大家都隻知道他是爵府的嫡長子，這世子的位置、未來爵爺的位置，都是衛崢的，足可以見我的心了。”

  “如今他有了軍功，另有前程，你若是能說服他另立門戶，自然是最好的……”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是聽到衛老太太親口承認的這一刻，趙月娘跟南枝小北等人還是覺得一陣衝擊。

  好半天，趙月娘才穩住心神問：“所以，衛崢的親生母親是誰？”

  “這……”衛老太太下意識看了一眼老爵爺，心一橫，“就是老爵爺的一個通房罷了。”

  趙月娘冷笑：“老太太這是當我們都是傻子呢，一個通房生的孩子，能成為爵爺府的嫡長子？”

  衛老太太臉色有點難看，但還是硬著嘴道：“就是一個通房，命不好，生衛崢的時候就去了，我瞧衛崢可憐，憐憫他沒有親娘，所以就抱過來自己養了。”

  衛老太太這話說的，連二太太跟三太太都忍不住撇嘴。

  老太太要是能可憐人，那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南枝適時開口了：“祖父，真的是老太太說的這樣的嗎？”

  老爵爺不為所動，他雖憤恨衛老太太說出這些來，可一顆心早就死了，什麽都不想管了。

  南枝看著老爵爺道：“我爹爹在外頭幾度生死，這一回還不知道如何，若是這其中有萬一的差池，他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娘親是誰。”

  “等老爵爺過世之後，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記得她了。”

  這句話讓老爵爺神色痛苦了起來。

  半晌，他轉過頭來看南枝，像是看著另一個人一般，歎了口氣。

  “我不能讓世人知曉她，卻也不能……讓別人忘了她。”

  衛老太太即便還熱切渴求著爵位，可聽了這話，身子也是一晃。

  無關人等，包括二太太跟三太太，都被趕了出去。

  小桃想了想，也出去了。

  她倒不是忌諱身份，而是覺得這裏頭的事兒搞不好很複雜。

  不聽還好，心裏不煩。

  聽了之後隻怕是心裏更煩了。

  於是家宴的花廳裏隻剩下了老爵爺和衛老太太，還有南枝母子三人，並一個段熙元。

  衛老太太不大高興，嗬斥段熙元：“哪裏來的小兒，如此不懂規矩！”

  段熙元嗬嗬一笑，抱著劍，不在乎。

  他本來就不是在乎別人眼光的人，何況今天這家宴也是衛家為了迎合皇上的麵子，所以才請了一堆人來。

  他就是再不濟，好歹也是刺殺韃子的人。

  世人稱他一句少年英雄，他怕什麽？

  倒是老爵爺瞧著段熙元，並未出聲阻攔。

  在這裏，老爵爺才說出了衛崢的身世。

  “當年我立下軍功之前，與衛崢的娘親已是情投意合，就待我立下戰功，回京求娶。”

  “一切都很順利，大捷之後回來，皇上也賜婚了，然而，即將要過門的時候，她卻在出門時被人擄走……”

  南枝驚訝，沒想到居然事情發生在這裏。

  趙月娘此時也是震驚不已，衛崢生母被擄走……莫不是，衛崢不光不是衛老太太所生，甚至不是老爵爺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