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熙元吃完了兩個饅頭，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久沒有吃正常的食物了，他感覺吃完饅頭之後，好像疲勞消解了一些，身上的力氣也恢複了大半。

  不過段熙元並沒有起疑，他以為這是吃飽了的感覺。

  一種他太久沒有感受過的感覺。

  吃完之後段熙元拿著南枝給的陶碗去打了熱水——先前被挑出去幹活的那幾個人燒了好幾鍋熱水。

  作為回報，他們能夠多領一個餅子。

  段熙元打完水回來，南枝居然已經靠在樹上睡著了。

  段熙元沒有叫醒她，把屬於南枝的那個碗放在旁邊晾著，然後不顧燙，一邊吹氣一邊把屬於自己的那碗熱水喝完了。

  熱乎乎的水滑入腑髒，段熙元長舒一口氣，感覺好像服苦役也不算是太難受。

  休息的時間過的很快，官差們敲著響鑼叫醒大家。

  南枝被鑼聲嚇了一跳，差點兒撞到樹上去。

  段熙元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衣領把她提溜回來。

  南枝迷茫地看著四周，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在哪兒。

  段熙元催促道：“你的水晾好了，喝完快走。”

  南枝看了那碗水，搖搖頭：“我不喝了。”

  “不喝？你想渴死嗎？上午走了三個時辰，下午要一直走到天黑，你不喝水會死的。”段熙元感覺自己被逼得很囉嗦。

  他覺得南枝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麽環境下。

  可南枝還是搖頭：“我不喝了。”

  她並不缺水喝，而且仙女姐姐提醒過了，她最好兌換一些牛奶，還得是加了鹽的那種牛奶喝。

  她隨時都可以兌換，剛才段熙元去排隊的時候，她已經兌換了一碗牛奶跟一碗蜂蜜水喝了。

  因為走路出了很多汗，所以兩碗下肚，南枝也並不覺得腹脹，隻覺得身上舒舒服服的，所以才很快睡著的。

  南枝已經起來了，找上了自己隊伍，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段熙元又氣又無奈，隻能端起碗準備一飲而盡。

  而當他把碗端起來的時候，看到了水麵漂浮著的小蟲子還有灰塵，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看著南枝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然後，一口氣吹走小蟲跟灰塵，把那碗已經半涼的水喝了下去。

  隻有生活優渥的人才有資格挑揀。

  像他這樣的人，在地牢裏連一碗泔水都求不來，又有什麽資格跟南枝一樣。

  段熙元跟南枝趕上隊伍，這一次他們分到的東西都好拿了很多。

  段熙元分到了一個裝著衣服的大包袱，南枝則什麽都分到，不用拿。

  段熙元觀察了一下，低聲對南枝說：“他們剛才是故意的。”

  南枝也已經看出來了——這回大鐵鍋都放在了馬車上。

  而鹽袋更不用說了，所有的糧食跟水都在車上。

  馬車明明能裝的……官差剛才就是故意的。

  知道段熙元是個刺頭，就給他背起來很困難的大鐵鍋，把他脖子後麵跟腿上磨爛。

  這樣在之後的路程上，一路趕路的段熙元就得不到休息，傷口反複磨蹭、被汗水浸。

  甚至還會潰爛，有可能走不到終點就倒下。

  也就沒有了鬧事的能力。

  對南枝也是一樣，即便已經經過了打點，但是官差們也並沒有放過一個六歲的小女孩。

  鹽袋跟別的東西不一樣，是怕汗的。

  剛開始南枝用牛皮隔著，但後來發現牛皮容易脫落，就隻能伸出雙手抱著了。

  所以她才會那麽累。

  這些官差都是故意的。

  南枝聽了段熙元的話之後很快明白過來，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前方的段熙元。

  南枝在好奇，段熙元是……因為聰明，還是因為被這樣對待過才這麽快明白過來的呢？

  那一大袋衣服也有幾十斤重，不過比大鐵鍋可好拿多了。

  段熙元直接攥緊布口袋的一邊，把整個口袋從肩膀摔到背上去，這樣就好拿多了。

  不過厚厚的衣服壓在背上的感受肯定不會太好，但是熱這一點就足夠難受了。

  南枝不能幫段熙元把目標這麽大的東西收起來，但她還是想幫忙。

  段熙元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到背後的包袱輕了一些，他立刻回頭——想看看是不是包袱破了，東西漏了。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幾乎被包袱壓在下麵的南枝。

  南枝緊緊跟著段熙元，用雙手托住了包袱。

  看著南枝被抓包的慫樣，段熙元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半晌，段熙元才聳高了肩，把巨大的布口袋從南枝手裏拽出來。

  “不要做這些沒用的事，我拿得動，你走你的就是。”

  段熙元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南枝連忙小跑著跟上，跟他並行有些費勁，但南枝還是努力跟了一小段。

  因為她要跟段熙元說話。

  “這個包袱太大太重了。”南枝說。

  段熙元鼻子裏出了聲氣：“我當然知道。”

  “所以我在幫你啊。”

  “不需要，你走你的就是，別拖累我就行。”段熙元的聲音冷冷的。

  南枝想了想說：“我應該不會拖累你的。”

  她出發前已經跟葉晨陌一起找過很多道具了，基本上能夠保她無恙吧。

  可段熙元顯然是不會光通過南枝的外表就相信她的保證。

  “別跟我說話了，浪費口水。”段熙元抿了抿嘴唇。

  厚厚的衣服壓在他背上，加上下午黃土反射的熱氣，讓他出汗出的厲害，衣服上已經結了一層鹽粒子了。

  他說話都覺得喉嚨發緊——不光是因為情緒上的，還有身體上的。

  南枝也看出來了，就是因為看到他這樣，所以才要幫他的。

  不過看起來段熙元並不想讓她幫忙。

  南枝隻能緊緊跟在段熙元身後，盡量不掉隊，期盼著下一次休息能夠來的更快一些。

  幸好趕路向來都是日出就出發，有時候才五更天，但日落，天黑之前就會停下來，找歇腳的地方。

  最後一抹夕陽從地平線的另一端沉下去之後，官差們終於又敲響了鑼：“按小隊休息！不得超出我們劃線的地方，否則一律杖斃！”

  段熙元幾乎力竭，他把包袱交還回去之後，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直接躺到在一旁。

  官差嫌惡地用腳踢了踢他：“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