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有些意外段熙元竟然會拒絕。

  畢竟他腿上的傷口看起來已經非常嚴重了，光是看一眼都能想象出那種疼痛。

  所以南枝趕忙又抱著鹽袋小跑著跟了上去：“但是你的傷很嚴重了，要是不用藥膏的話，這裏可能會……更麻煩。”

  是的，麻煩。

  在苦役的路上受傷生病都是難免的，但是如果小傷拖成重傷，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段熙元也知道這個道理——他曾經因為沒錢看大夫，被人割傷的傷口潰爛了，最後不得不找赤腳大夫削掉了傷口上的腐肉。

  他不在乎痛不痛，畢竟伴隨著拳打腳踢甚至更嚴重的傷害長大的人，對疼痛早已經習慣了。

  但南枝說的對，今天才剛上路，他就因為一口過於大的鐵鍋受傷，那之後的路程一定還會受傷，甚至比這更嚴重。

  段熙元沉默著往前走，南枝又小聲問了一句：“我把藥膏給你用，你以後幫我做一件事，怎麽樣？”

  段熙元果然上當了，他雖然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但卻開口問了：“什麽事？”

  南枝想了想說：“我現在還沒想到，以後我想到了再讓你做，行嗎？”

  說著，怕段熙元誤會，連忙補了一句：“放心，絕對不是什麽殺人放火之類的事，是你能做到……”

  可段熙元卻在這時候突然哼笑了一聲：“殺人放火也沒關係，算了，隨便什麽事吧。”

  南枝看著他：“那我們這算是達成交易了？”

  段熙元嗯了一聲。

  南枝雙手抱著對她來說也不輕的鹽袋，沒有辦法騰出手來去身後的包袱裏取東西。

  她有點為難地道：“要不你幫我拿一下……”

  “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段熙元果斷地拒絕了她。

  南枝：“……隻是拿一下。”

  “不可能。”

  “我要取藥膏。”

  “我不用藥膏了。”

  “……好吧。”

  南枝隻能放棄，默默地跟在後麵走。

  幸好他們出發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走到一片才剛冒出綠意的樹林時，官差也鬆了口氣：“好了，在這裏休整半個時辰，你、你、你……還有你，過來燒火做飯！”

  官差們對罪民的態度完全像是在對待另外一種東西——反正不是人。

  南枝手裏的鹽袋被認接走了，段熙元身後的大鐵鍋也終於被卸下來了。

  段熙元這麽嘴硬的人，咬緊了牙關不肯讓任何人看出他有一絲絲的脆弱的人，也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吼。

  鐵鍋的邊沿幾乎已經把他脖子後麵跟膝蓋窩裏磨掉了一層皮肉。

  但他也因此因禍得福了，拿走大鐵鍋的那個官差嫌惡地看了一眼沾著血跡的鐵鍋，踢了段熙元一腳：“惡心！”

  看樣子是不會再讓段熙元來背這口鍋了。

  南枝連忙爬到段熙元身邊，她都不敢碰段熙元，半天才吭哧吭哧道：“我們去那樹後麵吧，我拿藥膏給你。”

  段熙元沒說話，卻邁著步子往那邊走了。

  他對南枝挑選的地方沒有發表意見，他雖然不知道南枝需要避開人的真實原因，但是在他看來，藥膏這種東西肯定是珍稀物品，避開別人以免被搶也是應該的。

  到了樹後麵，段熙元有意無意地把南枝擋在人群的視線外麵。

  幸而現在大家都是一副累得要死的樣子，癱在地上根本沒有半點兒力氣，除了那幾個被叫去燒水做飯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恨不得昏睡過去。

  南枝伸手進包袱裏拿出了一個小竹筒——之前她學著做了竹筒跟小陶罐，現在隻要把藥膏跟竹筒或陶罐一起兌換就行了。

  出來的就會是裝在竹筒裏的藥膏。

  這個藥膏並不是係統裏1000星幣的那種初級藥膏，而是南枝自己參照係統裏的藥方做的藥膏。

  看起來很粗糙，但是效果還是經過了係統的認可的。

  南枝對段熙元還不熟悉，是不會給他用係統出品的東西的，隻有這種自製的藥膏才會給他用。

  這種有效果，但是見效更符合大虞朝正常藥物的效果。

  不過即便是這種一星幣一管，加上竹筒也隻要兩星幣的便宜貨，也還是讓段熙元驚訝了一下。

  褐色的藥膏散發著濃鬱的草藥味道，段熙元眉頭緊皺：“你這個藥膏……不便宜吧？”

  他吃得起的都是藥渣跟藥沫——就是藥鋪裏賣到最後剩下的那種，會便宜很多。

  那種味道明顯是雜亂，並且稀疏的。

  遠沒有南枝拿出來的這管藥膏味道濃鬱。

  南枝心裏思忖了一下，決定告訴段熙元：“我會做藥，這藥膏是我自己做的，沒花多少錢。”

  段熙元臉上閃過一絲驚詫，不知道是不敢相信南枝這麽小就會做藥，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狗屎一般的人生居然真的撞了一回狗屎運，撿到了個福娃。

  段熙元沉默著，南枝已經把藥膏遞給他了：“你自己能塗嗎？”

  南枝還是挺害怕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的。

  段熙元沉默了一下，才接過藥膏，用手指塗抹到傷口上。

  “嘶——”段熙元到底也隻是個半大的少年，藥膏接觸傷口的時候帶來的刺激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氣。

  但是很快，他就感覺到另一種狀態了。

  藥膏冰冰涼涼的，塗抹上去之後很快就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膜，傷口不會再被汗水刺激，也不會反複互相摩擦了。

  對疼痛的消解作用幾乎是立竿見影的。

  段熙元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是——她騙我，這藥膏肯定很貴。

  他用過便宜的藥，根本不是這種感覺。

  段熙元握著竹筒，心裏沒有高興，反而覺得更沉重了一些。

  他不想欠南枝的。

  他把竹筒遞回去：“給你。”

  語氣裏帶著一絲冷意。

  南枝卻並沒有收：“你拿著吧，疼的時候可以再塗點。”

  段熙元忍了忍，才沒有讓自己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他覺得南枝真的是太蠢了。

  這麽珍貴的藥膏，居然就隨隨便便給了他這麽一個剛認識的人。

  她就不怕他拿著藥膏立刻就跑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的協議，如果他不認賬了怎麽辦？

  他緊緊捏著那管藥膏，覺得自己身上的麻煩又多了一點——他可能要幫忙守著南枝的“財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