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直麵任我行
作者:易顯非      更新:2021-03-01 21:18      字數:3462
  梅莊裏的客房不多,因為這莊子常年沒什麽人來往,所以留有的空間很有限。

  大多數地方都被四位莊主齊刷刷占據了,不是放這個就是放那個,塞得滿滿的,一般來說,就算是日月神教總壇來了人,人數若是多了的話也住不下。

  縱然如此,給楊秋亭安排一間寬敞的客房還是很輕鬆的。

  晚間時分,楊秋亭剛讓人將洗澡水抬下去,便聽門外有輕盈的腳步聲靠近。

  下一刻,那腳步聲的主人敲了兩下他的房門,不等他說什麽便推門而入。

  原本想說一句“進來”的楊秋亭眸光一冷,抬眼去看。

  進來的是一個約摸二十來歲的侍女,同這梅莊裏的所有侍女一樣,身著綠衣容貌秀麗,麵上沒什麽表情,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走過來,手裏拎著一隻紅木食籃,將幾盤點心給他送過來。

  楊秋亭倒是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

  武功到他這種境地,全神貫注的盯著別人看時,被看的那人不隻能感覺到被注視,還有一種凝重的壓迫感。

  那綠衣侍女像是沒感覺到一樣,低頭將幾盤點心擺到桌麵上,但她的手已經有些出汗,濕滑得幾乎要抓不住盤子。

  楊秋亭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綠衣侍女動作一頓,低著頭道:“素煙。”她回答這話時,手依然在把盤子往桌子上擺。

  楊秋亭頓覺大開眼界。剛剛他還在想,他第一次見到敲門後不待客人說話就自己進來的下人,現在又想感歎,這又是第一次看見問一句隻答兩個字,一邊幹活一邊回答問話的侍女。

  想必是梅莊四友平日待人平和,十分悠閑不愛管人,才讓梅莊裏的人如此沒規矩。而看黃鍾公等人對他的重視程度,一定是會讓平時表現不錯的下人來服侍他,這素煙都成了這樣,其他的侍女仆人呢?

  楊秋亭冷笑了一下,目光轉過一圈,像是沒注意到她的輕慢之意,抬手一動,素煙手裏正端著的一盤點心便輕飄飄的脫了手,淩空徐徐而行,慢吞吞地自己掌中,平穩緩慢。

  他接過點心,麵沉如水地看著素煙。

  隔空攝物!

  素煙被嚇得一個趔趄,她隻知道這位楊公子是四位莊主重視的客人,沒想到對方內力深厚至此,用內力催動外物,快易慢難,楊秋亭從始至終隻是漫不經心地抬了抬手,就能做到如此程度,不得不讓她心生恐懼又肅然起敬。

  此等深厚的內功和絕妙的手法,她此生從未見過,她甚至不知道四位莊主能不能這樣做,從前也沒見過日月教的哪位堂主這麽幹過。

  她們這些梅莊裏的人,全都是黑木崖出身,當年由東方教主親自點名派來的。日月神教總壇規矩甚嚴,但來到這江南梅莊後,莊主們性情豁達不拘小節,她們每日除了基礎事務之外工作量很小,幾年下來,她們也忘了當初在黑木崖的規矩,過得越發隨意,今天看到楊秋亭這麽明晃晃的震懾她來表示不滿,心內猛地一驚。

  楊秋亭冷冷道:“下去。”

  素煙不敢擦額頭上的汗,再沒有剛剛的漫不經心,施禮後一步一步退出了房間。

  楊秋亭心想,梅莊四友每次隻是將任我行和來往莊內的人員情況上報,注意不到這些細枝末節,也談不上匯不匯報了,難怪這些人能過得悠閑至此。

  想起原著中,向問天和令狐衝二人竟然能假冒五嶽劍派之人進入梅莊,黃鍾公等人非但不把他們拒之門外,還與他們賭鬥,甚至還允許令狐衝進入西湖地牢見任我行,真是讓他大開眼界,這倒像真正的隱士,不像身負重要任務的日月教教眾了。

  從上到下沒半點規矩,四個莊主竟然允許外人接觸重要囚犯,下人們也沒一個提出異議或者想辦法上報給教主的,如此下去,偽裝過的向問天和令狐衝二人混進來,偷天換柱把任我行救走,簡直沒什麽難度。

  楊秋亭按住心裏的暗火,將那盤原封未動的點心送回桌子上,手指一彈,帶熄了蠟燭。

  經過他這麽一警告,第二日一早來送飯,素煙就不再是拎著食盒,而是改為恭恭敬敬捧著了。

  楊秋亭現在沒心思理她,用過早飯後便去尋黃鍾公。

  黃鍾公和其他三個兄弟已經在大廳等他了,畢竟他昨天才說過,今日要再去看任我行。

  楊秋亭沒多說什麽,跟著他們便又進入地道,重複走過昨日的路線,來到最後一扇鐵門前。

  隔了一夜,似乎丹青生今天沒喝酒,身上的酒味淡了許多,用他的鑰匙開了最後一道門,映入他們眼前的卻不是通往裏側的路,而是又一扇門。

  那扇門緊緊貼著剛被丹青生打開的那扇鐵門,上麵卻有四個鑰匙孔。

  黃鍾公四人同時掏出自己的鑰匙,彼此看了看動作,一齊點頭,便同時用力轉動,中間生恐誰快了或慢了一步,隻聽嘎吱一聲,這扇門終於開了。

  黑白子在他身後提著一盞油燈,楊秋亭便走入室中,隻見那囚室不過丈許見方,靠牆一榻,榻上坐著一人,長須垂至胸前,胡子滿臉,再也瞧不清他的麵容,頭發須眉都是深黑之色,全無斑白。

  這人身上鎖著重重鐐銬,一看便是不輕。

  心知這便是任我行,楊秋亭道:“閣下可是任我行老先生?晚輩算是您的故人了,可惜素未謀麵。”

  任我行抬頭看了他一眼:“哦?”聲音渾厚濃重,並無嘶啞之意。

  這囚室內的空氣流通情況實在不算太好,縱然楊秋亭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忍不住想掩鼻子。

  禿筆翁開口問道:“公子,可需要我四人回避?”

  他粗中有細,見楊秋亭沒做自我介紹,便隻稱公子,並不帶楊秋亭的姓氏。

  楊秋亭背對他們沒有動,道:“不必,你們看著也好。”

  任我行聽他們的話,哼哼笑了兩聲:“怎麽,這位公子要對老夫做什麽,需得回避不回避的?”

  楊秋亭盯著他的臉看了看,道:“我要做什麽,任先生恐怕無法阻止。不過我倒想問一句,五年前任先生派人追查搜捕我的行蹤時,又想對我做什麽呢?”

  聽他這麽說,任我行一愣。

  不能怪任我行想不起來,五年前東方不敗奪位之時,他潛心修煉吸星大法,一麵要修補吸星大法中的瑕疵不足,一麵要防著東方副教主奪權,下的命令多如牛毛,無論是教內教外,命人搜捕的次數也不少,楊秋亭給的信息太寬泛,他怎麽也想不到。

  楊秋亭繼續提醒他:“在下姓楊,毫不客氣的說,似乎是當年任先生最重視的搜捕對象。”

  他說前一句時,任我行依然對應不上人,但聽到後一句,任我行立刻便明白了。

  “你是楊秋亭?”任我行麵上的表情終於變了變,胡須抖動了兩下,“哈哈,我當年為你派了最多的人,可惜那麽多人還沒能抓住你一個。”

  當年任我行查出了楊秋亭與東方不敗關係匪淺,當時的東方孑然一身並無父母親人,教外之人唯有楊秋亭這一個關係密切的,任我行敏銳的感覺到他們二人非比尋常,便遣人秘密追查楊秋亭的近況所在,要抓了他控製在手裏,以此威脅東方。

  任何個人力量都無法同日月神教的黑木令對抗,隻要查到了楊秋亭的行蹤,那武功再高也逃不掉。

  不料東方搶先一步給楊秋亭遞了信,又命青龍堂主賈布親自將人接過去,楊秋亭自從入了東方的院子,就從此消失了,他抓人的計劃也就此失敗。

  後來東方不敗親自帶人攻破了他的防衛,將他擒下點住穴道控製住,他就此被宣布病重,被押解到了這裏。

  任我行的膽量倒也不小,現在自己身為階下囚,手腳被鎖,麵對曾經得罪過的人,卻沒有一絲懼意。

  楊秋亭微微一笑:“任先生以為我是來翻舊賬,找來尋仇的麽?”

  任我行雖然輸給了東方不敗,但在此之前也做了多年日月教教主,當然不是蠢人,看著他便道:“說是尋仇自然是了,不過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他吧!”

  楊秋亭道:“任先生果真厲害,被關了這麽多年,依然如此清醒敏銳,難怪叫我一直放心不下。”

  任我行一笑,搖搖頭:“倒是可惜。”

  “嗯?有什麽可惜?”楊秋亭挑眉。

  “可惜你如此的人物,卻被一個男人困住。不過既是你選的,旁人也察覺不出你要的個中滋味。”任我行完全不避諱什麽,也不怕他發怒,一副我想什麽就要說什麽的樣子。

  楊秋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心內對任我行的警戒等級又上調了一些。

  任我行並沒有直白的挑動他的情緒,而是發出幾句看上去客觀的感歎,這幾句話聽著沒什麽毛病,甚至相當的有理智合邏輯。

  須知人這種生物,天生就是帶些逆反心理的,倘若旁人說他哪裏不好,他心裏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反駁,激動之下很難在第一時間理智的分析看待,說不定還會因為別人的言語更加固執己見。

  而倘若旁人不說壞話,隻是客觀的感歎幾句,那他自己反而要想一想,那人說得對不對,自己做的想的又對不對,這樣一來,竟是容易推翻自己的想法。

  更不用說,任我行的最後一句還隱隱透著支持理解的意思,普通人聽了會覺得心內感覺有些複雜,更加的要反複思量。

  任我行,真不愧是任我行,縱然被關押了五年,依然心誌不改,不必多想就這樣自然的試圖在他心裏埋一顆種子。

  楊秋亭細細打量著他,麵對這東方不敗畢生唯一費盡心血對付的敵人,眼中的情緒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