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梅莊四友
作者:易顯非      更新:2021-03-01 21:18      字數:3545
  不說思過崖上的粉紅泡泡,但說千裏之外的江南,現在雖然也已經轉涼,那涼風卻隻是清爽,不至於刺骨冰寒。

  楊秋亭天生體質有缺陷,每年冬天總要有半個月冷成一根冰棍兒,雖然沒有其他症狀,真遇到危險硬提真氣也應付得來,但終究還是躺在暖房慢慢熬過去更舒服一些。

  自從跟東方不敗在一起後,他這病一日重似一日。

  從前冬至過後才慢慢開始發作,但隻要東方不敗在身邊,自從天氣微微轉涼,他就開始變得不愛動彈了,精神不振每日慵懶,每天都要東方抱一抱,才覺得暖和,盡管連秋末都沒到。

  但現在下了黑木崖,身邊沒了東方,楊秋亭才發現都隻是矯情,他的身體好得很。

  什麽通體如冰,什麽凍得伸不開腿兒,都是假的,真相就是想讓東方不敗親他抱他哄著他,活生生自己把自己嬌慣成那樣,覺得凍得慌完全是因為心理因素,他楊秋亭的體質狀況完全可以完爆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用平一指的話來說,公子您壯得可以一拳打死一頭牛。

  這次離開黑木崖之前,他就已經緊鑼密鼓籌備著要過冬了,結果剛走出東方不敗的院子,轉身看不見那人了,立馬渾身都不冷了,力氣也回來了——沒有東方不敗在身邊哄著抱著,他冷給誰看?

  下了黑木崖,楊秋亭便往杭州趕,他沒有逼著馬全力狂奔,不打算如催命一般飛過去再飛回來,用正常速度趕到了目的地。

  杭州古稱臨安,南宋時建為都城,向來是個好去處。

  進得城來,一路上行人比肩,笙歌處處。楊秋亭來到西湖之畔,但見碧波如鏡,垂柳拂水,景物之美,直如神仙境地。他無心觀賞,繼續縱馬來到一個所在,一邊倚著小山,和外邊湖水相隔著一條長堤,更是幽靜。山邊的石階雖長,但路麵不陡。

  若是旁人來,自然是要下馬解鞍,將坐騎係在河邊的柳樹之上,才會向山邊的石級上行去,但楊秋亭全然不管,催動身下的大白馬徑直噠噠噠跑過去。

  轉了幾個彎,遍地都是梅樹,老幹橫斜,枝葉茂密,想象初春梅花盛開之日,香雪如海,定然觀賞不盡。

  他穿過一大片梅林,走上一條青石板大路,來到一座朱門白牆的大莊院外,行到近處,見大門外寫著“梅莊”兩個大字,旁邊署著“虞允文題”四字。

  楊秋亭這才下了馬,走上前去,抓住門上擦得精光雪亮的大銅環,用上三分力抓著銅環敲在門上,一下一下絲毫不停,足足敲了七下才頓了頓,又多用了兩分力氣,再連敲三下。

  他剛鬆開手放下銅環,便已經聽到門那邊,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過來,不隻是跑來給他開門,更是飛奔著來。

  一般來說,旁人叩門是叩不開的,梅莊要見客的話,客人自會被告知敲門法子。

  但如果是來自黑木崖總壇的人,那就又另有一套固定的敲門法,不許對教外任何人透露,梅莊的人隻有接見的份兒,決不可主動相邀。如果聽到如此,他們一定要恭恭敬敬地趕過來迎接,也會有人在第一時間去通報給四位莊主。

  大門當即打開,兩個家人打扮的老者出現在楊秋亭麵前,麵上恭恭敬敬,從大門剛打開一點時便已經看清了楊秋亭的相貌,連忙迅速將門全部敞開,對他行了一禮,主動通報了姓名。

  這兩個家人打扮之人,一個叫丁堅,一個叫施令威,歸隱梅莊之前,是江湖上兩個行事十分辣手的半正半邪人物。他二人一般的脾氣,做了事後,絕少留名,是以武功雖高,名字卻少有人知。

  楊秋亭一則讀過笑傲江湖,二則有東方不敗千叮嚀萬囑咐的親口科普,不需他二人自我介紹,便知道他們是誰,不過還是聽了他們的話,又跟著讚了兩句,將自己的姓名也說出來。

  丁堅連忙口稱不敢,施令威已經出門去牽他的大白馬,二人將他迎進去。

  梅莊的四位莊主號稱江南四友,是日月神教的教眾,手下的仆役也盡皆是東方不敗任命的。

  他們四人平日就不喜爭名奪利,唯獨沉浸在琴棋書畫這等雅趣中,從前在黑木崖時便天天躲著不出,雖然頗有才幹,但除了幹完份內的工作,其他事一概不理,能躲就躲。

  江南四友從前就不喜任我行這個老教主的蠻橫無理、飛揚跋扈,隻是不敢提,後來被還是副教主的東方收入麾下,東方不敗也懶得管他們,隻是有事會分派下去,偶爾賞些東西。

  待到東方不敗奪下教主之位,要將任我行遠遠地送走囚禁,這四個人心想可算找到歸隱偷懶的機會了,主動請纓押送任我行去杭州,東方不敗也允了。

  自從他們四人來到這杭州梅莊,便過起了死宅生活,四人誌趣相投彼此相處十分融洽,除了每隔一段時間會往黑木崖總壇送消息,其餘嘛事沒有。

  今天突然聽到有總壇派人過來,四位莊主一聽有人稟報,趕緊從各自的房間跑出來,來迎接楊秋亭。

  他們四個人都知道,前段時間有人給他們送禮,梅莊四友中的老大黃鍾公把事情整合了一下報上去,這麽快便有人來,一定是東方教主派來的,專為了此事而來。

  丁堅知道四位莊主沒那麽快的腳力,多半是匆忙跑到大廳候著,便引著楊秋亭直接去大廳。走過一個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枝幹如鐵,極是蒼勁。

  來到大廳,丁堅和施令威在門口停住,請他入內,自己留在門口守著。

  楊秋亭邁步進來,便見廳中已經齊刷刷站了四個人,向他拱手施禮。

  為首之人站在最左,是一名六十來歲年紀的老者,骨瘦如柴,臉上肌肉都凹了進去,如同一具骷髏,雙目卻炯炯有神。

  老者名為黃鍾公,不待楊秋亭開口便主動為他介紹了自己這方四人的名姓,等待楊秋亭的下令。

  他們雖然這幾年都在梅莊,算是半隱居的狀態,但隻是不問世事,日月神教內部的重要信息還是會記掛在心的,當然知道來自總壇的楊秋亭是什麽人。

  黃鍾公四人各自喜愛琴棋書畫,同時武功也是各有千秋,一向沒什麽野心。

  左二之人名為黑白子,是一個極高極瘦的黑衣老者,雖然生得眉清目秀,隻是臉色泛白,似乎是一具僵屍模樣,頭發極黑而皮膚極白,令人一見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陣涼意。

  黑白子看上去一板一眼,實際上那雙眼睛精光四射,自黃鍾公說完,他開口便是請楊秋亭入座喝茶,言語之間圓滑老練,帶些諂媚之意,與那清正的外表截然不同。

  楊秋亭問聽他言,隻是搖搖頭,道:“多謝二莊主好意,不過當下還是免了。”

  天色漸晚,他也不願意多耽擱時間,當即將東方不敗的手令出示給他們。

  他平日待人接物皆是態度溫和,多半帶笑,但今天始終沒露出笑模樣,而是麵色沉靜,出言不緊不慢,江南四友都摸不清他的性情,也不敢說笑。

  黑白子右側那人矮矮胖胖,頭頂禿得油光滑亮,一根頭發也無,右手提著一枝大筆,衣衫上都是墨跡,正是排行第三的禿筆翁。

  黃鍾公微微一笑不說話,禿筆翁接口道:“楊公子是否要往湖中一趟?我等自當相陪。”

  他們平日小心謹慎,從不脫口而出“地牢”、“西湖”、“暗道”之類的話,梅莊之內的絕大多數人也不知道任我行被關押在西湖地牢,更不知道梅莊中有一條隱蔽的暗道通往那裏。

  楊秋亭麵色淡淡,道:“自是如此。不過四位莊主一齊動身實在興師動眾,依我看,有勞三位引路,但四莊主當留在此間,若有什麽要事,也好留下處理,免得耽誤。”

  最右的那人就是梅莊四友中的四莊主,名叫丹青生。丹青生髯長及腹,臉上的表情雖平靜,仔細一看卻是醺醺然,大有醉意,身上也帶了些酒氣,不至於酒氣熏天,但覺一陣淡淡的酒香。

  田伯光和令狐衝都是愛酒之人,身上常年帶著一股微不可察的酒香,一看就是隔三差五就要喝兩盅的,但跟這丹青生相比,可謂小巫見大巫。

  丹青生雖然看著神色平靜,但眼中帶有絲絲醉意,身上更是一股酒氣,雖然算是好聞,但對於楊秋亭來說太衝了,以他的酒量,他真擔心跟丹青生走在一起,走著走著自己就要被熏醉了。

  雖然東方不敗在他臨行之前就考慮過這個,給他貼身揣好了醒酒石和有關藥草,但楊秋亭並不想全靠外物。

  丹青生聽他拒絕自己同去,先是一愣,有些懵逼地想說些什麽,卻見大哥黃鍾公對他擺了擺手。

  黃鍾公道:“楊公子所言甚是,我等沒有不遵之理。”說著,就要帶楊秋亭往後麵去。

  丹青生還有些擔心,拽了拽二哥黑白子的袖子,黑白子卻隻是笑笑。

  “四弟,你不必擔心,楊公子既然來了,就有萬全的打算,一定是早就料到了的。”黑白子低聲說了兩句,但見丹青生依然不放心,還是伸手接過了丹青生遞來的鑰匙。

  關押前任教主任我行可謂是一件大事,萬萬不能有所疏忽,他們兄弟四人每人都有一把鑰匙,平日送飯隻需地牢看管的一把特製鑰匙即可打開特定的送飯小窗口,他們的鑰匙也都能打開,能用的鑰匙共有五把。

  但若是要進去與那人相見,就不是那看管能做到的了,非得四位莊主齊至,將四把鑰匙都用上不可。

  若非他們四人都在場,一起開門,是不可能見到任我行的。

  丹青生覺得疑惑,但黑白子心機較深,知道楊秋亭敢這麽提出,一定是有準備的,但為防萬一,還是接過了丹青生的鑰匙。

  被嫌棄的丹青生獨自留下,其他三人則負責帶路,陪著楊秋亭就往後院去,去見見那多年不見天日的前任教主任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