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妾(二)
作者:山海可移      更新:2021-03-01 18:06      字數:5514
  又過了半月有餘,一頂青衣小轎,伴隨著敲鑼打鼓聲,被抬著從江府側門走了進來。

  今日,江澈正式納嫣紅為妾,舉行了婚禮。

  林雲初兌現了之前的諾言,將江澈的納妾之儀辦得隆重又恰到好處。

  江府裏布置得如娶正妻一般。

  大紅的地毯從門外一路延伸到廳堂內,又由廳堂內一路延伸到嫣紅如今所住的倚欄小院,府中處處張燈結彩,府裏的大小路上都掛滿了燈籠,總而言之,今日江府全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片火紅的喜氣洋洋裏。

  林雲初看著熱鬧的一切,就忽然想起了自己與江澈成親的當日來。當日她是蓋著蓋頭的,並沒有機會看到當時府中的布置,當然,她當時也無心關心婚禮的。可是,此刻她卻忍不住在想:當日她與江澈成親,是不是也是這般熱鬧?

  林雲初這邊微微走神,嫣紅在一片歡呼聲中便被丫鬟攙扶著走進了廳中。

  嫣紅是極美的,她一身大粉紅拖地長裙,緩緩走向主座,芊腰以微步,如弱柳扶風,人們不由得想起當初她在春風苑一跳的那支轟動全城的水袖舞來。當初那支水袖舞,嫣紅成為了業州城公認的不可得的美麗姑娘,也從此成為多少許多男子魂牽夢繞的姑娘……

  今天啊,這美麗的姑娘嫁人了,嫁給了業州城裏最不靠譜的江大公子,嫁給了一開始便讓她破例和放下驕傲的人……

  嫣紅讓人喜愛的,不止她的外在容貌,更可貴的是嫣紅身上有著許多閨閣小姐一輩子都學不來的高貴氣質。

  是的,嫣紅給人的感覺是高貴的,單憑她的一個舉手投足,便讓人想起那高傲的公主,若嫣紅不是出生青樓,那麽憑她的容貌和高貴的氣質,與皇帝的金枝玉葉相比都要勝過許多。

  嫣紅終於來到江澈與林雲初麵前,因為隻是納妾,家裏長輩是不必出席的,因此廳堂主座上隻有江澈和林雲初坐著。

  林雲初大方得體的對嫣紅笑了笑,同時隨手推了推此刻還在忙著吃糕點的江澈。

  啊,不如,我們先來說說江澈吧。

  我們的江大公子,此刻穿著一身大紅新郎服,吊兒郎當的癱坐在主座上,整個身子幾乎要把他和林雲初之間的桌子占滿了,一隻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開始捏著一顆花生,另一隻手拿著一塊糕點正啃著,漫不經心的看著亂糟糟的客人和正對他盈盈跪拜的嫣紅,仿佛今日成婚儀式是別人家的,他隻是過來喝喜酒的客人而已……

  林雲初白了江澈一眼,沒有理會他,而是吩咐嫣紅開始敬茶。嫣紅到了聲是,便有丫環端來了兩杯茶水,嫣紅端起一杯茶,低頭遞給江澈,江澈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林雲初忍不住瞪了江澈一眼,江澈才後知後覺指了指林雲初道,“哦,敬茶是吧?你給她敬就行,不用管我,江家都是她說了算。”

  嫣紅,“……”

  眾人,“……”這兩個小祖宗又在鬧什麽名堂?

  “江澈!”

  林雲初恨不得將嫣紅手上滾燙的茶水潑道江澈臉上,這家夥實在太不配合了!這到底是他江澈納妾還是她林雲初納妾呀!

  江澈卻聽不見一般,慢悠悠的伸了個懶腰,似乎想要站起身要走。林雲初見了氣不打一處來,強行拉著他坐下,一隻手還壓住了他的衣袖不讓他起來。

  嫣紅看著謎一樣的江澈與林雲初,微微愣了愣,最後看到江澈被強押在座位上之後,才緩緩將茶杯遞給了林雲初,“嫣紅拜見夫君,拜見主母。”嫣紅輕輕出聲,聲音如銀鈴響動般好聽。

  林雲初麵前的看著跪拜的容貌過人的姑娘,也微微發了愣,雖然嫣紅住在江府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她與嫣紅幾乎沒有接觸的機會,更並未仔細的看過她。

  此刻看著嫣紅,林雲初第一次知道,女子可以竟可以出落得這般落落大方,這一看倒不像青樓裏出來,反而更像是從皇宮裏麵走出了的高貴的公主。

  “快起來吧!”林雲初微笑著示意讓嫣紅起身,遞給她一個大紅包。

  嫣紅道了聲謝,這納妾儀式算是完成了,從此刻開始嫣紅便是江澈風光納進門的貴妾。

  儀式結束了,林雲初又吩咐丫環扶著新娘子先回新房,她拉著江澈招呼賓客入席,一場喜宴算著正式拉開了序幕……

  。。。。。

  夜已深,錦城園裏麵的燈火也被滅了一大半,隻剩院的幾棵大樹上還留著幾盞燈,一些不知死活的飛蛾時不時便撞向樹上明亮的燈火,落了下去幾隻,又飛了起來幾隻,分不清是新來的飛蛾還是落下的飛蛾又再次飛了起來……

  怡然軒屋內,此刻也燃著一盞燈,從窗外麵看去,屋內發出微弱光亮,有些黯淡,黯淡得讓人錯覺那微弱的此刻正染著淡淡的哀傷。

  但是的確沒有悲傷,事實上,林雲初此刻正在怡然軒內大吃大喝。

  這段時間,林雲初一邊忙於準備為江澈納妾,而另一邊人靠衣裝店鋪出了一些糾紛需要她出門解決,她已經累得分身乏術,今日嫣紅敬茶之後,又招呼了賓客一番,她實在是太累了,便直接回了怡然軒休息,這一休息便休息到現在。

  醒來之時,得知賓客已經散盡,江澈此刻莫約也在倚欄小院歇下,林雲初便放心的吩咐秋果將她的夜宵端了過來。

  江澈便在林雲初吃得正起勁的時候,醉醺醺的來到了怡然軒。

  秋果也正與林雲初一同吃著水果,江澈突然出現在室內的時候,她被嚇得差點被糕點噎著,“姑…姑、姑爺您怎麽來了?!”

  林雲初見到江澈,也有些驚訝,他此刻不該正在陪著他的新婚小妾嗎,跑來這裏做什麽?

  莫非是他認錯地方,把怡然軒當真椅蘭小院了?

  可是怡然軒與倚欄小院分明是兩個方向啊,怎麽會弄錯呢?

  “這是我家,我為何就不能來?這裏是我家,我去哪裏我……我自己說了算……”

  兩人詫異之際,江澈已經跌跌撞撞走向二人,身上的酒氣也在室內散開來,林雲初嫌棄的捂了捂鼻子,不滿道,“江澈,你平日裏不是挺能喝酒的嗎?怎麽今日就醉成這個樣子了?”

  很顯然,江澈的記憶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隻聽他理直氣壯道,“這裏是我家,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話還未說完,整個人便像斷了線一般,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林雲初、秋果,“……”

  “小姐,這下怎麽辦?”看著倒地的江澈,又看了眼桌上擺放的美食,秋果弱弱的問了一句。

  林雲初倒是很淡定,不去管地上的江澈,她繼續拿去一塊燒得恰到好處的烤肉咬了一口,然後才說道,“你去找固子和團子,把他給我抬到嫣紅那兒去。”

  “我不要!我不要!”江澈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接過林雲初的話,“我不要去嫣紅那兒,我不要去……”邊說還邊嚐試從地上爬起來,可惜的是,他醉得太厲害了,剛掙紮一下,又被迫趴在地上,那姿勢有些慘不忍睹。

  秋果看著江澈狼狽的模樣,心生不忍,想走過去扶他起來,卻被林雲初攔下了,“你別管他,你快些去找團子和固子。”

  “是,小姐。”秋果看了一眼還在大塊吃肉的自家小姐,又看了眼趴在地上掙紮都掙紮不了的姑爺,默默的還是選擇退出了房間。

  窗外的月光漸漸被烏雲擋住了,微弱的月光再有無法透過白色窗紙照射到房裏來,房間裏的光線變得更暗了一些。

  房間裏除了林雲初大口咀嚼東西都聲音,剩下的便是江澈似有似無的痛苦輕吟聲,可是林雲初完全選擇去忽略那此刻不該存在這怡然軒內的煩人聲音。

  這是一個寂靜的夜晚,原本每個人都應該靜靜的沉醉於睡夢當中或者正在做該做的事情,可是江澈與林雲初卻完全做著此刻不該做的事情。

  江澈還在地上趴著,林雲初還在吃她的東西,秋果也還沒有回來,時間卻靜靜的過去了好一會兒。

  “林雲初,你還在嗎?”

  江澈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打破了房中原本的寂靜,他的聲音很輕,很低沉,也很好聽,讓人分不清他是真的醉酒了還是隻是在裝醉。

  帶著好奇,林雲初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手絹擦了擦手,這才起身走到江澈身旁,她蹲了下來,用手點了點江澈的後背,“喂,江澈?你不會又在給我裝死吧?”她可還清晰記得上次在靜心閣內他裝受傷的場景呢。

  “林雲初。”江澈又喚了一聲,仍是迷迷糊糊的聲音,但聲音裏的醉意明顯比之前更少了幾分,他頓了頓,又道,“我想去騎馬,你帶我去騎馬好不好?”

  “騎馬?”林雲初以為自己聽錯了,還有,這話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啊,哦對,之前陸章在她家也這麽問過她來著。但陸章問的是可否借馬,江澈卻問的可否陪他一同去騎馬。

  “江澈,你到底醉沒醉?”林雲初皺著眉,心裏篤定江澈又在搞鬼,“好端端的,你怎麽現在想起騎馬?你可別忘了,你今日是新納了你小妾的,你就忍心讓她獨守空房?”

  “你想讓我去她那裏嗎?”江澈翻過身,側躺著,眯著一雙眼睛望著林雲初,顯然是已經醉得迷糊,但是林雲初聽得出來,他的問話裏滿是認真,沒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林雲初,你真的願意嗎?”江澈又問道,雙手不由自主輕撫上林雲初的麵頰,林雲初下意識的將臉轉向一旁,不讓他觸碰。

  江澈手上明顯頓了頓,苦笑道,“林雲初,我怎麽感覺我納妾,你比我還開心啊?”

  “我……”林雲初被他問得一愣,來不及回答,卻聽見江澈又說道,“林雲初,我不去她那兒。”微弱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此刻的他看起來很溫柔,林雲初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為何不去?”林雲初看著已經放下的手,漫不經心的問他,“為何娶了她卻要冷落她?”

  “我就是這般混蛋的人啊!”江澈卻忽然笑了起來,“林雲初,你忘了嗎?我也娶了你的,可是新婚之夜我不也是冷落你了嗎?我江澈就是這般的混蛋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的話分明充滿自嘲,分明是十分清楚的自我認識,看到他有這般覺悟,林雲初覺得她應該高興。但是此刻,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反而還有些淡淡的難過。

  江澈好像變了,變得令人心疼了,林雲初暗暗的想著,隨口對他說道,“江澈,我們的情況不一樣的,我們之間怎麽能和你與嫣紅姑娘比?”

  “林雲初。”江澈又變得嚴肅了起來,仿佛他方才的笑意,隻是林雲初的錯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訴你,我與嫣紅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哪樣呢?是或不是,都與我無關,不是嗎?江澈,你知道的,我對你與她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林雲初這話滿是厭煩和不耐,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林雲初突然發現,她一點也不想去了解江澈與嫣紅之間的事情。哦,不,或者她是厭惡去了解江澈與嫣紅之間的關係的。盡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厭惡。

  或許是因為江澈怎麽也是她的丈夫吧,至少在別人看來是這樣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澈是屬於她的,屬於她的東西忽然被別人分享了去,她的占有欲便讓她不得安生了,她發現她並非是一點都不介意江澈納妾……

  但是她與江澈……唉,她不該是這樣的,她給江澈納妾不過是因為他喜歡嫣紅,應該會因為嫣紅而發生一些改變,可是為何她卻覺得江澈和嫣紅都不高興呢?難道她這次又做錯了嗎?

  江澈靜靜的聽著她這這一番話,卻忽然又笑了起來,他伸出方才支撐腦袋的手,示意林雲初拉他起來,林雲初看他一眼,奇怪為何他又無故發笑,然後不情願的拉著他起身。

  江澈到底是醉酒的,他被林雲初拉著起來,已無力站直,隻能順勢坐到林雲初身旁的凳子上,然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無賴似的忽然抱住林雲初的腰身就不放開了,“林雲初,我醉得厲害,自己坐不住了,你讓我抱一抱好不好?

  林雲初身子一僵,分明知道他是在說謊的,可是她卻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想要推開他的手剛剛抬起,最後也默默的放下了。

  “林雲初……”江澈低沉的聲音又傳來,他的聲音是真的挺好聽的,若是練一練,應該比那唱戲的角兒的聲音還要好一些。

  林雲初這般胡思亂想著,嘴角竟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來,等她意識到時連忙收起了笑容,這時候,卻又聽見江澈說道:“雖然知道你心裏喜歡別人,可是你方才吃醋的模樣,我還是很高興。”

  “我沒有吃醋!”林雲初下的意識否認,心裏有些微微發惱了,她不喜歡江澈,怎麽會為他吃醋呢?江澈總是這般胡亂猜測。

  “林雲初,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啊?”林雲初還在想上一個問題時,醉酒的人便又轉換到下一個問題了,他不依不饒的搖晃著身子,仿佛林雲初不答應他,他都能哭出來一般。

  林雲初有些無奈,“你說出來,我考慮考慮,如何合理我便答應你。”

  “不嘛,我要你答應我,我再說出來……”

  林雲初,“……”

  “好!我答應你。”林雲初哭笑不得,江澈這是在撒嬌嗎?沒想到醉了酒的江澈這麽好玩,嘴角揚起,林雲初又道,“你說吧,小江澈乖,你說出來,姐姐就會答應你。”

  “你說的啊,可不許耍賴?”

  “好好好!”林雲初笑出了聲,“我不耍賴,你說吧。”

  “那你跟我來。”江澈說著,興高采烈的拉著林雲初便往門外走,林雲初一邊暗暗發笑,一邊任由江澈拉著走,完全沒有注意到江澈帶她去哪兒,當然,她也沒有發現江澈此刻步伐矯健,完全沒有醉酒的樣子……

  直到幾匹高頭大馬出現在她麵前時,林雲初的笑容才瞬間便凝固在了臉上,再看江澈,那個自稱醉得已經坐不穩的人已經騎上了高頭大馬,此刻正向她伸出手來。

  林雲初呆在原地,也沒有了方才開心,江澈有些不滿,“林雲初,你還愣著做什麽?快上來啊!”

  “上去做什麽?”林雲初震驚了,“你瘋了嗎?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竟還要出去策馬?”

  不知道是不是林雲初的錯覺,她感覺江澈的雙目竟突然變得有些發紅,然後又對她不依不饒道,“我不管!我就要現在去,是不是隻有陸章才能讓你深更半夜、義無反顧陪他去策馬?而我江澈,卻不行?”

  “江澈!”林雲初感覺自己真的要被江澈逼瘋,“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你就不能胡鬧嗎?”

  “廢話少說!”江澈顯然已經不想在與林雲初廢話,他打馬過來直接便將林雲初攔腰抱上了馬。

  “江澈,你瘋了!”林雲初被江澈強行放在馬上,都忍不住爆粗口,“你個挨千刀的,快把我放下來!”

  江澈卻正笑得得意,他將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一些,然後便打馬向黑夜中跑去,全然不顧懷中人兒拚命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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