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了這禦醫院的這兩人？

  已經變得幽暗的宮道中還沒來得及點燃照明的燈籠，晦暗的環境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壓抑感，讓瑾王眉頭微微皺起。

  這兩人時常出入瑾王府的事情隻怕已經被知道了，半響他才笑了下掩去了眼底的一些無奈。皇上定然是知道了這兩人的行蹤，所以這才過問的。

  隻是不知道，這兩人究竟都說了什麽。

  若隻有柳長青的話，瑾王心中還有些把握。可加上劉及……

  身前的程先停下腳步，低聲道：“王爺稍等，奴才這就去通傳。”

  瑾王一愣，轉而笑著對程先點了下頭。等著人離去了，站在廊簷之下的他這才看著已經暗下來的灰藍色的天空緩緩吐了一口氣。

  先皇已經駕崩近許久，他偶爾走在皇宮之內，還是會忍不住有些混亂。

  如今在龍椅上的早已經不是他的堂兄，而是他那位皇侄了。

  瑾王笑了笑，聽到腳步聲從殿內傳來這才轉身看過去。程先笑著出來，低聲道：“王爺，皇上請您進去。”

  殿內的皇上比起當初的太子更是消瘦了不少，如今臉部輪廓棱角分明，帶著一股新君的銳氣。瑾王入內聞著裏麵淡淡的茶香，上前正要行禮就聽到皇上道：“皇叔免禮，快坐下嚐嚐朕泡的這一壺茶如何？”

  瑾王聞言抬頭，微微拱手行禮這才坐了過去接過皇上遞來的茶水。細細一品，他道：“這泡茶的水有些過燙了，若是在放上片刻會更好些。”

  皇上笑了笑，並未因為瑾王的直言而生氣，隻道：“朕向來把握不好水溫。”說完這話，他略微頓了下，看著瑾王略顯蒼白的臉色，猶豫了下才道：“皇叔這些日子事務繁忙，可是沒有好好休息？我看著你臉色有些差。”

  迎上瑾王詢問的眼神，皇上忍不住歎息了聲，道：“劉及說皇叔看似身體康健了，可是內裏還是需要調理的。”

  瑾王沒想到他會這般直接說起此事，猶豫了下才緩聲道：“我身體尚能支撐得住，最近朝中瑣碎的事情頗多……”

  “是因為氏族？”皇上皺眉，“若是皇叔身體不適，此事可以暫且推後……”

  “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瑾王聞言立刻道：“皇上可知道平寧長公主的幼女蘇晴。”

  皇上點頭，“朕記得她嫁入了琅琊王家，嫁的人仿佛叫做王之易？”

  “正是此人。”瑾王緩聲道：“此人雖然出身王家，可卻是才疏學淺之輩。如今不知道動了什麽心思，攛掇著蘇晴去找她母親平寧長公主和她兄長蘇世子，非要把此人往戶部安排。之前臣聽聞，他是想要通過戶部進入醫學院的。不過，平寧長公主把此時給壓了下來。蘇晴在長公主府裏鬧騰了好些日子，後來幹脆被關起來閉門思過。”

  此人早幾日才被放了出來。

  “醫學院？”皇上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還牽扯到了醫學院，一時有些不解：“王家若是想要養一兩個醫女，直接花錢送人進去就是了。那點學費，王家不至於出不起吧？”

  瑾王點頭，“雖然還不清楚王之易之前是什麽想法，不過如今他仿佛已經放棄了戶部這套路，轉而開始往太常寺使勁兒了。”

  “太常寺？”皇上眉頭緊皺，被瑾王吐露出來的一些京中情況帶偏了心思，早忘記了找瑾王來的初衷，“太常寺協管禦醫院……”

  而禦醫院裏的禦醫可以說都在醫學院那邊兼任講師。

  這天下最尊貴的叔侄兩人對視了一眼，半響皇上才沉聲道：“那就讓他進太常寺吧。朕倒是要看看，他或者說是王家，究竟想要做什麽。”

  “除此之外，還有滎陽鄭家。”瑾王低聲道：“前些日子我以鄭家的家奴衝撞了瑾王妃的理由讓禦史台參奏他們，如今好不容易把鄭家給拉開一個口子，若是此時放棄，隻怕鄭家會反應迅速，再不給我們第二次機會了。”

  那位靳嬤嬤不過是一個借口，打得鄭家措手不及。可若是放棄這次機會，給了鄭家喘息的機會，鄭家怕是會立刻聯合其他親近的世家，力挽狂瀾。

  瑾王不想給鄭家這樣的機會，恰恰相反，他想把鄭家當做揭開世家的一個借口，通過鄭家把與他們有牽連的世家都拉進來，一鼓作氣削弱這些世家的力量和在朝堂、地方上的影響力。

  所以，這個時候他不能歇。

  對付世家這樣的龐然大物，皇上還是太過於年輕了。他們叔侄必須聯手，甚至和朝堂之中那些出身寒門的朝臣同心協力，才能有贏的機會。

  皇上沉默了許久，半響才道：“可你的身體……”

  “勞皇上費心，臣還撐得住。”瑾王露出笑容，眼底一片溫柔地道：“有驚雨在，臣不會有事的。”

  林驚雨若是知道瑾王這般說法，隻怕會忍不住讓這位不聽話的病人直接跪算盤好了。她隻是一個大夫，可不是神仙！

  不過，鄭夫人葉氏是實實在在把她當成神仙了。

  林驚雨給她看診這些日子來，她身體肉眼可見地好轉了不少，如今再不會稍微吃些東西胃裏就難受，還會脹氣，夜不能寐了。

  “多謝林大夫了。”鄭夫人對林驚雨很是感激，這一日林驚雨給她的藥方又做了一些改動，吩咐她以後隔一天吃一次藥，針灸也可以隔天行針了。

  林驚雨聞言隻笑了笑，道：“轉眼就是要進入臘月了，你這病症隻怕還要再兩三個月才能徹底根治，若是你回家過年，耽擱了治療的話，隻怕等明年開春還會反複。”

  “我家老爺已經啟程準備來京中了，我們會在京中過年。”鄭夫人抿唇輕笑，低聲道：“隻是過年期間醫館怕是不會開門……”

  林驚雨笑著道：“若是這樣，鄭夫人可以去王府那邊，我會讓門房那邊留意的，鄭夫人過去會有人帶你進去。縱然我不在府上，白露也會給你做針灸的。”

  鄭夫人聞言雙眼一亮，“林大夫果然如同外界所言，是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

  這個小小的吹捧讓林驚雨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她低聲道：“我不過是盡我所能罷了。”

  等著送走了這位鄭夫人，白露才在一旁低聲道：“我總覺得這位鄭夫人有些……奇怪，跟之前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