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擺了案桌，接了聖旨，給天使塞了紅包，問了林驚雨在宮中的情形。

  那來的天使不是旁人，正是程先。

  程先笑著道：“夫人放心，林大夫頗得皇上和太子器重，如今又被指給了瑾王殿下，宮中自然不會有人欺負的。”

  林夫人唇角的笑都快要掛不住了，送走了人一轉身眼睛立刻紅了一圈。

  林大人見狀連忙勸她，“可不許哭，這是好事。”

  “好……事！”林夫人瞪了他一眼，硬生生把眼淚給忍了下去，道：“先讓家裏都準備起來吧，衣服都換上素淨的，庫房裏還有一些白布，應當夠用了。”

  林大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收拾收拾準備入宮。

  這一日，京中不少人家都接到了聖旨，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而官員和命婦當天還要入宮祭拜皇上，之後接連幾日哭喪。

  帝王駕崩不是小事，瑾王在宮中幫著太子給皇上布置靈堂，和禮部商量哭靈的日子。按照慣例，先帝駕崩的時候，今上哭靈了二十一天。當時天氣炎熱，為了先皇著想才會如此的。

  如今天氣倒是寒冷，可是眼看著就快要過年了。

  最重要的是，皇上不下葬，太子就不好登基。扶立新皇也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不能輕忽。

  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此時也不能耽擱太久。

  太子堅持要守靈四十九日，禮部官員百般勸阻，然而太子不聽，隻道：“父皇設立了攝政王和顧命大臣、輔政大臣，縱然孤不登基，這國事也不會耽擱片刻。”

  他這般倒是有些一國之君的果決和果斷了。

  瑾王在一旁看著，沉默了片刻才緩聲道：“這畢竟是太子的孝心。”

  禮部立刻把矛頭轉向了他，然而不管怎麽說，太子要守靈四十九天的事情卻也定了下來。太子要守靈，那大臣和命婦也要入宮跟著哭靈才是。

  之後還要定下國喪半年，半年之內不允許婚喪嫁娶。

  而太子純孝，決定要為皇上守滿三年的孝，三年內後宮不再添人。至於其他皇親國戚，則需要守孝九個月。

  一條條定下，最後禮部在太子守孝三年上遲疑了，建議以天代月。

  “太子如今剛大婚不久，膝下尚無子嗣，應當盡快為皇室繁衍子嗣才是。”有了孩子，這江山才穩固。

  太子沉聲道：“孤有太子妃足夠了。太子妃會為孤誕下嫡長子、嫡長女！”

  禮部繼續勸，“皇上之前為太子指了兩位太子側妃，太子後宮不再納人，豈不是耽誤了她們的青春？”

  “孤心中悲慟，實在無心男女之事，為避免耽誤她們青春，讓她們自行嫁了吧。”太子說這話的時候，太子妃就在一旁。禮部的人見無法說服太子，轉而對太子妃開口：“還請太子妃勸慰殿下一二，這畢竟是皇上指的婚事。”

  太子妃臉色不太好，明顯已經累極了，為皇上守靈短短幾日，她已經瘦了一圈。聞言，她隻看了看說話的人，然後低聲道：“太子心意已決，本宮不便幹涉。”

  她又不是傻的，太子既然拒絕了納妾，那她能鬆快一日是一日，幹嗎上趕著給他找女人呢？

  太子在一旁冷聲道：“更何況，嫡長子尚未出生，為避免日後嫡庶不分，孤也不會隨意給宮中添人。”

  拿出嫡庶的說辭，禮部遲疑了下，最終卻還是沒有認輸，決定跟太子打持久仗了。

  等著傍晚眾人都離宮之後，太子才一臉倦怠守在皇上靈前，一邊往火盆裏麵撒紙錢，一邊看向一旁的瑾王。

  “小皇叔……”他聲音已經有些幹澀，“這些日子，多謝小皇叔幫扶我左右。”不然，他怕是無法做到與大臣們周旋中還能堅持自己所想。

  瑾王起身過去，給他送了一杯熱茶，這才低聲道：“你且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切莫因此而病倒了。這才是皇兄最不願意看到的情形。”

  “每日裏柳禦醫都為我診脈呢，林大夫也照顧著太子妃，小皇叔放心。”太子說著頓了下，低聲道：“父皇之前把林大夫指給了皇叔，皇叔若是不願意……”

  “我願意。”瑾王脫口而出打斷了太子的話。

  太子一愣，有些驚訝地看著瑾王，半響他才喃喃道：“我從未見過皇叔與林大夫有所往來，還以為隻是父皇提及，皇叔為了父皇才會對林大夫格外注意……”簡而言之就是為了安撫皇上，這才故意如此作態的。

  瑾王笑了笑，“太子怕是不知道，當初太子傷了腿，皇上招林姑娘入宮為你治腿就是因為她醫術高明，曾經為我看診過。皇上見過她，知道她年紀雖小，醫術卻不弱於宮中禦醫。”

  太子恍然，“小皇叔自幼身體虛弱，林大夫醫術高明，有她相伴左右，想來皇叔身體會好轉的。”他說著還是帶上了些許的悵然，小皇叔應當不知道，父皇當初曾經動過把林驚雨指給他的念頭。隻是不知道最後為什麽又作罷了，過了幾日竟然就對小皇叔提起了此時。

  林大夫，人真的很好。

  瑾王不知道太子所想，隻扶著太子起身，讓他在一旁歇息片刻，這才緩聲道：“我認識林姑娘已經快兩年了，她當時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人看著弱不禁風，隻一雙眼睛在說話的時候發亮。”

  “當時不過是巧遇，她還跟著東峻侯府的三奶奶。”瑾王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太子，笑著道：“說來也巧，太子妃也是東峻侯府出身，正是那三奶奶的小姑子。”

  太子聞言一愣，轉而笑著道：“我隻聽太子妃提過與林大夫是閨中好友，倒是不知道這些往事。”

  瑾王笑著，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一般，當著太子的麵回憶往事。

  “林姑娘醫術了得，雖然不記得了往事，可心中卻是有計較的。她沒有被京中的富貴迷了眼，當初給了柳禦醫那個複方金花油的方子，拒絕了金銀和入禦醫院為官的誘惑，隻提了一個條件。”

  “是什麽？”

  “她要在京中開一家醫館，懸壺濟世，而我要保證她的醫館能太太平平開下去。”瑾王眼底蘊著暖暖的笑意，看得太子半響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