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作者:雲白子玨      更新:2021-03-01 13:30      字數:3187
  從前,他的宿體都或多或少與小水滴有所聯係,這次的特例,讓他有一種不能確定未來的縹緲感覺。

  以後的世界……他會不會同樣麵對不曾與小水滴相識、被他所防備,甚至可能直接是敵對的情況?

  攻弋看著天上的星,也許是這個世界有神的緣故,眾願與天道的聯係非常緊密,以至於星象代表的不僅是普通世界的卜算,還顯示了本世界正在發生的事。

  卜算能推演過去未來,卻無法得知當下大事,而當眾願造神時,過去未來很難被堪透,反而是當下大局更加明辨。

  帝王失蹤、佞臣當道,無人登基、邊塞逢禍。

  看起來像是個布局精妙的大戲,又帶著一些難以言喻的啟示。

  房間裏,本該睡得香甜的男人緩緩把頭轉向門外,門口的男人發呆一般望天,若有所思的模樣,好像真的看出了門道一般。

  不得不說,那男人長相俊秀剛毅,穿著粗布短衣也沒有折煞身上的神韻,仿佛天地都為之襯托一般,愈看愈令人神往。

  身上沒有一絲江湖氣,也不帶書生的儒懦感,身材亦不像將軍九尺的姿態,倒像是個……謀動天下的謀士般,神色犀利又不失風度,給人一種逢人先行禮的德雅風範。

  那人似是感覺到了什麽,做出了轉頭的動作,男人忙嘟著嘴翻個身,裝作自己沒有醒的樣子,舒服地拱了拱被褥。

  攻弋其實分不清他是真睡還是裝睡,但額間的水滴亮著,證明小水滴正處於亢奮狀態,攻弋好笑地搖了搖頭,繼續看向星星,不過心中的擔憂忽的消散了。

  他的小水滴還是這麽可愛。

  在小水滴養身體的時候,攻弋被老人確定了身體無恙,隻是體內的毒還需要藥浴進行壓製,而在藥浴前,要先服用藥引以增強藥性。

  龍本就百毒不侵,所以當他麵對那些湯藥的時候,幾乎是麵不改色地喝下,似是不帶一點防備心。

  一個月的時間,攻弋幾乎認識了整個村莊的所有人,一個小村隻有二十幾戶人家,老人名叫尚戴福,是鎮中唯一的醫館中的坐堂醫,女童則是老人的孫女,名為尚鈴。

  尚鈴父母在三年前外出遊曆,從此杳無音信。

  整個臨水村原本是百餘戶的大村,隻是三年前是一個時間節點,大部分戶門選擇搬出臨水村,多數年輕人外出遊曆,可平安歸來的人,隻有村中的說書先生陸漫。

  陸漫回到村裏後,如同天下為保全自己性命的人一樣,再也沒有離開過臨水村,此後所有見聞傳言,皆來源於途徑這裏的商人。

  由於臨水村與帝城相距不近不遠,村內還有一般村莊沒有的茶館,隻是由於世道,除了各個大城會有可供歇腳的客棧之外,類似臨水村的小村莊沒有相似的店鋪。

  所以路過的商人若想在村莊內休息,那就隻能與他們交好,去某些還有空餘地方的人家暫住。

  而選擇居住在臨水村的商人,隻有於青楊,據說是於青楊半個月前趕往帝城進貨的時候太累,留在臨水村住了一晚。

  前幾天取完東西,在送貨的途中到臨水村道謝,也恰好遇到了他們被救上來的過程。

  他當日表示再過兩月便會再次入城賦稅,更新各大城鎮的出入令,也是因此,尚戴福才能明確說出於青楊會在月餘後再次經過臨水村一事。

  茶館的老板叫林杉,是個孤兒,小時候流浪到臨水村,吃百家飯長大,後來選擇從商,但被日益嚴重的稅壓倒,便在村裏開了家小茶館,讓其它商人和鄰裏鄉親歇個腳。

  裁縫鋪是林剛開的鋪子,平常給不會做衣服的鄰裏縫上兩件衣服,攻弋和小水滴現在穿的衣服也是林剛縫的。

  村裏還有個人叫陸泊,在家排行老三,兩個哥哥和父親都務農,因為菜做得不錯,就蓋了個棚子說是做酒樓的買賣,結果沒開起來,棚子就變成了鄰裏喝酒的去處。

  臨水村有兩個大姓,林姓和陸姓,尚姓隻有醫館一家,多數人務農,老人和幼童負責玩,所以晚上的時候臨水村就顯得非常安靜,而白天,總能看到孩童嬉戲、老人遛彎。

  林北和林南是村裏的衙役,原本臨水村百餘戶人口時衙役還算多,但現在隻剩二十幾戶人口,衙門中隻剩幾名衙役和剛來了不到一年的縣令潘啟年。

  潘啟年主要負責鄰裏不和之類的小事,由於臨水村相互間都知根知底,連盜竊事件都少有,隻有偶爾來了商人或外人時比較容易出事,能讓這位縣令的腰包寬裕些。

  雖說縣令是個稍有點貪的小官,但因為他隻針對外人,再加上潘啟年的確為臨水村解決了不少問題,導致大家對他沒有多少惡感。

  村中多為自給自足,起碼吃飽穿暖不成問題,可比較稀罕的玩意,由於城中出入需要專門的文書,隻能等商人經過的時候才淘得到。

  臨水村的經濟大多是為帝城提供新鮮糧食換來的,盡管村中沒有太多需要花銷的地方,不過在絕大部分情況下,銀子要比其它東西實用得多。

  這裏的每個人都相對和善,可能是因為先前攻弋曾經曆過部分人不願救他的情況,現在村裏人對他似乎都有些愧疚,顯得愈發和善起來。

  村裏有一群淘氣的小孩,每天圍在陸漫身邊聽故事,在攻弋醒來之後,這群孩子被委以重任,偶爾給他送家裏讓給送來的食物,盡管每次都會被孩子們吃掉一部分。

  攻弋一部分時間跟尚戴福去林中尋藥,剩下的時間照顧小水滴,偶爾會被孩子們拉著去陸漫那裏聽故事,小日子過得可謂賽神仙。

  小水滴依然裝著癡兒的樣子,但真正的癡兒控製不住情緒,自從他醒來之後,小水滴在攻弋的眼裏就變得透明起來,所以攻弋理所應道地知道了他在假扮癡兒。

  孩子們都很喜歡總是傻笑的小水滴,總會跑過來和他鬧作一團,還會主動收拾罵他“傻子”的人,每當攻弋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笑。

  時間慢慢推移,隨著秋初的到來,小水滴的身體恢複很好,明天,也到了尚戴福說的、於青楊會抵達村莊的時間。

  晚上,攻弋慣性的給小水滴掖了掖被角,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清明的眼,剛剛熟悉小水滴裝癡兒套路的攻弋錯愕良久,才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男人的雙眼依然清明,其中帶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嚴:“明日……我要回帝城。”

  “我”字之前還有一個音節,攻弋沒能聽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該順著話先答應下來,還是該對他假裝癡兒的事提出疑問。

  半晌,攻弋應了:“為……我本就想去帝城看看,你……”

  還沒說完,男人繼續道:“此事不可與外人道,且牢記,我是癡兒方式末,入城後便會離開。”

  攻弋不知該表現出才知道自己不是方家人的模樣,還是該表示早知如此?

  男人一隻手抓上攻弋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我是癡兒方式末,你可記住?”

  攻弋點頭。

  男人翻身閉目,一副達到了目的便不想再理你的樣子,成功讓攻弋再次搞不清狀況。

  話說回來,這個世界讓他非常迷茫。

  先是宿體被困在一方天地沒有任何有用的情報,後是小水滴裝傻不知在躲什麽,而且大家都頗有種寒蟬若禁的感覺。

  雖說最後那一點他了解其中原因,可若是連一個無神的小村都三緘其口,那城中豈不是更加人心惶惶?

  攻弋默默收拾起臨行物品,除了他身上的衣服之外,林剛一共做了兩套衣物,布料雖然是粗布,可他到底算得上皮糙肉厚,沒有覺得衣料不夠舒適。

  隻是小水滴也許是真的嬌生慣養長大,身上有好幾處都被粗布磨紅了,事情最後解決的辦法,還是林剛換了棉布重新做了兩套衣服給他。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攻弋覺得自己像是要離開家人一樣,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不舍感,好像已經認識了這群人很長時間,每個人都顯得有些可愛。

  平時在村裏吆五喝六的林南、林北,總會抱怨生意不景氣的林杉,以說書人標榜自己卻總是端著讀書人模樣的陸漫,裁縫鋪從不開張、全村人都主動上門的林剛。

  還有小小年紀就懂事了的尚鈴和將醫者仁心貫徹到底的尚戴福。

  好像臨水村二十幾戶人家,全部都親如一家一樣,哪怕是村中幾個女人相互間似是彼此嫌隙,可她們依然會坐到一起擺弄女紅,碎嘴著村中少得可憐的八卦。

  隻有……一個月而已。

  ……

  於青楊於晌午事抵達臨水村,攻弋經尚戴福的引薦,他同意帶著兩人入城。

  臨水村距離帝城不算遠,車隊行進大概需要兩個時辰就能抵達,剛好在下午閉城之前。

  由於稍有些趕,幾人未等與於青楊熟識和向其他人告別,便匆匆忙忙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