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管家一時答不上來，曲忠凡臉色更加難看了。

  “爸！”曲夫人幽幽轉醒，撲過來抱住曲忠凡的手臂，啞聲哭訴，“您一定要找出害死瀚瀚的真凶！我的孩子我清楚，他就算再傻也不會犯這種錯誤，到底是誰，是誰害死了我的瀚瀚！”

  混亂間，一名傭人惴惴不安地走出來：“老爺，那天少爺午睡醒來有一點低燒症狀，本來是不打算吃藥的，是小路怕他會惡化嚴重，就……”

  “小路人呢？！”

  那傭人吞了吞口水，額頭冒出冷汗：“辭、辭職了……說是母親生了病，要回鄉下照顧。”

  “胡說！”管家一聽，臉色乍變，“小路母親去年就病逝了！”

  好啊，一環接一環，原來真是有心人衝他們曲家來的！

  曲忠凡猶如被人當頭棒喝，驟然清醒。

  這個女孩說得對，他一開始被悲傷衝昏了頭，事後得知盛瀾酒莊是薛家的產業，就一心想借題發揮從薛家手裏割點好處下來，如今回頭想想，自己竟真的糊塗到沒有好好查一查那頭孢的來源。

  就算要找薛家的麻煩，也絕對不可以放過真正的凶手，否則他們曲家指不定就成了誰人的靶子，被活生生打上一槍還無動於衷！

  更何況，曲霖瀚遊手好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偶爾瘋狂起來喝到胃出血都不是稀罕事，早就不是沒有經驗的小孩子了，怎麽可能會蠢到吃了頭孢再喝酒！

  一定是有人偷偷做了什麽，推波助瀾之下，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

  甚至於……讓曲家和薛家鬥成一團後，他們還能坐享其成！

  會是誰呢？

  顧家嗎？

  那未免做得太難看了點。

  曲忠凡沉思著，漸漸冷靜下來，精明的眼神在顏緋身上停住：“小丫頭，是誰讓你來告訴我這些的？”

  顏緋滿意於這些人的反應，心想自己這一步總算是走對了，笑道：“曲老不用懷疑我的動機，我不過是想救朋友罷了。”

  作為朋友的宋晉感動到無以複加，不愧是他的緋姐，就算有了謝知這棵搖錢樹，也不忘他這個朋友，危急時刻還是會挺身而出保護他。

  曲忠凡沒說話，示意顏緋繼續。

  “像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普通人，都會拚勁全力自救，更別提曲小少爺那樣有大好前程的人，一旦發現不對勁肯定會及時止損。然而事出突然，又防不勝防，曲少爺才會連一線生機都沒有。”

  “這恰恰說明背後下手的人，實在是太狠了，是存心不給曲少爺活路。”顏緋一邊說，一邊嘖嘖搖頭，“這口氣是我都咽不下去，曲老您英明神武，不應該被牽著鼻子走啊。”

  一番話情真意切，小丫頭還挺會慫恿人心。曲忠凡往宋晉方向看了一眼：“能和薛家合夥做生意的，就不是普通人。”

  真難哄。顏緋心下暗忖，麵上笑意未減，漂亮的鳳眼更是寫滿真誠：“普通人也有一顆想發財的心呀，所以肯定會更珍惜與你們豪門合作的機會，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比任何人要緊張。如果知道曲小少爺那天是吃了退燒藥才過來的，就算是當天關門不做生意了，也不會讓曲小少爺出這樣的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言下之意，宋晉對此毫不知情，要是知道的話，能不能阻止這件事發生暫且不說，但肯定不會讓事情發生在盛瀾酒莊。

  現在暗地裏有人把薛家拱上了風口浪尖，就更說明薛家是無辜的。

  理清這一點後，曲家的態度就不再那麽強橫了，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顏緋見好就收，又客套了幾句，趁曲忠凡沒有發難之前，趕緊帶著宋晉和薛慕辰先行離開。

  上了車，眼角餘光瞥見高晴晴頻頻探來的視線，顏緋覺得好笑，還衝她吹了記口哨，把高晴晴激得臉紅耳赤。

  “緋姐，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瀟瀟姐丈夫的事情解決好了嗎？”宋晉一臉討好地戳開奶茶。

  “不然我回得來嗎？”顏緋送他一對白眼，“你們一個兩個的真是嫌我命太長，解決了一件，又來一件。”

  “您能者多勞嘛。”

  新出的這款酷脆貝貝南瓜是顏緋還沒喝過的口味，她吸了兩口覺得不錯，就打開外賣庫，給謝知也點了一杯。

  “一開始我就不同意你和薛慕辰合股，那小子當個朋友還可以，當合夥人實在不靠譜，要不是見你那麽起勁，我早就把你倆給拆散了。”

  宋晉一陣無語：“這話聽著怎麽像是要棒打鴛鴦一樣？”

  顏緋嗤笑：“你們倆現在可不就是一對苦命鴛鴦嗎？”

  宋晉訕訕地抓了抓頭發：“也沒那麽誇張，就是警局的飯菜不大好吃。”

  “你這個白癡！”顏緋隔著桌子伸出雙手，左右拉弓把宋晉累瘦了一圈的臉往兩邊扯，咬牙切齒地罵，“遇上這種事第一時間就應該通知我，你以為你瞞著我是有多偉大？我要是趕不及回來，要是沒有在薛老太太那裏幫你說說話，你是不是打算把牢底坐穿也不告訴我？”

  “沒有的事，這不是見你也忙嗎……”宋晉配合地往前傾身，讓顏緋扯個夠，艱難地咧嘴說話，心裏卻是暖烘烘的。

  豪門如深水，利益算計層層遞進，雖然是合夥人，但薛家頂著曲家的壓力出手救人，未必會照顧到他，說不定還想著讓他代替薛慕辰扛下這次風波的後果，他能跟著薛慕辰一起被順利保釋，都是顏緋的功勞。

  “對了，緋姐，你剛才這麽做會不會有點太冒險？曲忠凡要是反應過來你是在詐他的話，就不好辦了。”

  曲忠凡可不是顏緋以前遇到的那些庸俗愚笨的男人，他連親孫子的死都能拿來大做文章，足以說明心就不是棉花揉成的，裏頭肯定塞了好幾噸冷鐵。

  宋晉回想起曲忠凡銳利的眼神還有點後怕。

  顏緋把奶茶口的塑料包裝拉出一道口子，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撈著底下的剩料：“你這麽肯定我是在詐他？”

  宋晉愣住：“難道曲霖瀚真的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曲霖瀚除了紈絝一點，實在罪不至死，莫名其妙被人用這種法子給害了，他不免有些唏噓。

  “嗯，而且曲忠凡沒有攔下我們，說明他心裏已經有懷疑對象了。”顏緋含著勺子歪頭笑了笑，鳳眸輕輕一閃，換了個新的話題，“小晉子，顧家就在東城吧？”

  “是啊，在顧家舉家搬遷之前，顧家一直是東城最富有的家族。”

  顏緋眉梢輕挑：“原來如此。”

  ——顧雍。

  ——東城顧家的當家人。

  ——具體資料發你私人郵箱。

  之前讓龍布調查的那個出現在S.A拍賣會上的老人，原來是顧子恒的父親顧雍，也就是六年前將父親顏崇的劇院轉到顏緋名下的那個律師。

  讓顏緋疑惑的是，顧雍不是帶著妻子隨顧子恒回國了嗎？為什麽還會這麽湊巧地出現在洛杉磯的拍賣會上？

  又正好是白澄被綁架，杜良被威脅，謝知公開行程，曲霖瀚死在盛瀾酒莊的那段時間，一連串的巧合不得不讓顏緋多想，可又找不到頭緒，最後反而變成了一團死結。

  趁著這次來東城，顏緋便想以晚輩的身份去拜訪一下顧雍，而且……她記得，當年和桐縣林家的那個案子，也是顧雍經手的。

  既然下個月要去穀一繁那裏做二次催眠，那麽該麵對的過去總要先揭開疤痕。

  宋晉沒有多想，給顧子恒打了電話，講了兩句還有些驚訝地點點頭，掛斷後才告訴顏緋：“恒哥就在附近和人談事情，說是等會來接我們過去。”

  又這麽湊巧？顏緋下意識覺得抵觸，想了想，主動給謝知報備了行程：我去顧家一趟，有點私事。

  白夢會館，圓廳包廂。

  兩個氣質有別，外形相當的男人各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正是謝知和顧子恒。

  茶桌上在燒水，汩汩冒著水汽，四周靜謐，屏風上的鳥雀花枝栩栩如生，屋內談話的氛圍不好也不壞。

  “你們鼎軒閣的速度這麽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們暗中動了手，逼著曲家拋股，三爺現在又邀我品茶，是在炫耀麽？”

  比起香茶，顧子恒更喜歡咖啡，助理買來的速溶咖啡味道不如平時，他喝了一口就放在桌上，這會兒已經涼透了，一如他冷然的口吻。

  “東城和唐城產業類型不一樣，謝先生公然插足東城的地產，是不是有點仗勢欺人了？”

  “做生意的，隻看收益，不看過程，東城的地產本就是塊肥肉，好不容易等到曲家守不住了，人人都會上來分一杯羹的，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謝知從容不迫地拿起茶杯，用燒開的水不疾不徐地將杯子清洗消毒，秋天飲茶更能潤肺降燥，他是一個任何時候都不會把弱點留給對手的人，縱然看到顏緋的那條微信後，他心裏頗有幾分不悅。

  “推得這麽幹淨，還真是讓人不得不信服。”顧子恒麵色冷凝，陰鷙的目光投來，“謝知，你到底多久才能放過顧家，六年前把我們全家逼走，六年後又盯著我們不放，我父親都那樣低聲下氣了還不夠嗎？”

  謝知莞爾輕笑：“據我所知，是顧少爺你一直在蠢蠢欲動地和我謝家過不去，現在這麽一問，我都有點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需要我們重申多少遍？那場火不是我們放的！你要找的那個女孩，也不是我們害死的！”

  謝知似是認同，微微頷首：“你們要害死一個人，當然可以不動聲色，曲家的小少爺就是最好的例子。”

  顧子恒瞳孔一縮，就聽謝知慢條斯理地說道：“放那麽大一把火，確實不是你們的做事風格，不過如果是為了毀屍滅跡，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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