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長老道：“公子怕是誤會了，聖女不是做錯了什麽，聖女是神的孩子，是神在我們雪族留下的希望，沒有聖女，雪族將永遠活在黑暗之中，隻有聖女才能帶給人們希望和未來，這是聖女的福，也是雪族的福，而不是什麽犧牲。”

  “那不過是你們愚昧無知的想法，她隻是個普通女孩子，她也有七情六欲，也會傷心難過，也會感到孤獨無助，她並不想成為神，可是卻因為要成為什麽聖女，隻能當個無父無母的孩子，被你們操控人生，掌握著可怕的力量，卻並沒有因此而獲得幸福。”段飛葉據理力爭。

  他堅決不會承認，雪族強加在雪女身上的一切，是她的福報。

  那是詛咒，絕對是詛咒。

  七長老漲紅了臉，怒瞪著段飛葉。

  “你……你在褻瀆神明，褻瀆聖女！”七長老顫抖著，好像段飛葉說了什麽十惡不赦的話。

  雪女看到七長老這樣，忙嗬斥段飛葉：“你不要再說了，不許你對長老無禮！”

  “我為什麽不能說？雪族故步自封，把族人困在雪嶺，不讓他們接觸外界的一切，所以他們依然還維持著古老的傳統，一個個都被愚昧的想法控製著，不隻是你不能自由，那些族人也同樣不得自由，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造福了誰？”段飛葉大聲問。

  七長老差點兒背過氣去，好歹穩住了身形，道：“你一個無知的外人知道什麽？竟然敢對我們雪族的事情指手畫腳，你以為自己是誰？若是再敢胡言亂語，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你當如何不客氣？殺了我嗎？用你們雪族的神兵來對付我？好啊……來啊！”段飛葉已經失去了理智，恨不得一個人單挑雪族所有人，包括他們殺傷力極大的神兵。

  “夠了！”雪女高聲製止，“段飛葉，你不要再胡言亂語，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我們雪族的事情也與你無關，你隻是一個外人，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什麽都不要管了，我走了！”

  雪女說完就甩下段飛葉，朝著七長老跑過去。

  穆輕輕想要阻止，卻不知道有什麽立場去阻止。

  很多事情，她也不清楚，她不知道雪族是什麽樣的，也不知道那裏的人過著怎樣的生活，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堅定地擁護著聖女。

  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就沒有辦法輕易去評判。

  穆輕輕拉住了想要追著雪女去的段飛葉，道：“你冷靜一點，這種情況下，你帶不走她，她也不會甘心跟你走，如果你真的為她好，就該尊重她的想法和決定。”

  “她是去送死的！”段飛葉咬牙道。

  穆輕輕道：“她是心甘情願去的，你難道沒看出來，她對七長老很關心嗎？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七長老很關心雪女，很愛護她，甚至可以說是把她當孩子衝到了這麽大，這份感情，你以為她能輕易拋棄嗎？”

  段飛葉頹然地放鬆了身體，幹脆坐在了地上，眼睜睜看著七長老帶走了雪女。

  “為什麽？既然那麽愛護她，又為什麽非要逼著她去送死？”段飛葉不懂，“這不是很殘忍嗎？有哪個做父母長輩的，希望自己的孩子這麽年輕就去死嗎？他們一個個都七老八十了，還沒有死，憑什麽要雪女去死？”

  “有很多事情，我們並不了解，雪族很神秘，他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也有他們自己的規矩，世世代代傳下來的規矩，有多少人可以衝破舊的思想，可以反抗整個宗族的規矩？雪女不可以，難道七長老就可以嗎？他們必然也有他們的無可奈何。”

  穆輕輕冷靜下來之後，已經稍微可以理解一下雪女的想法了。

  她從小就生活在那裏，被長老們撫養長大，必然一直都接受了這樣的思想，認為和一個被選定的人成親，生下下一個雪女，用生命去孕育這個孩子，等瓜熟蒂落，她也可以功成身退，坦然接受神的召喚，回到神的懷抱去，那不是死亡，那是回歸。

  雪女如果從來不曾離開過雪族，從來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她根本不會懷疑這套思想有什麽錯誤，她會接受得理所當然，沒有絲毫抗拒和恐懼。

  是因為她看到了外麵的世界，知道了死亡的意義，也感受到了平凡人的愛恨情仇，她才被觸動了，內心堅固的思想受到了衝擊，就像冰麵有了裂縫。

  而段飛葉的出現，加深了這道裂縫，讓她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垮了，她開始想要追尋自由，普通人的自由和幸福。

  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生一個可愛的孩子，將孩子撫養長大，不必再重複她的命運，這樣的事情她從前不知道，也不去想，如今知道了，開始想了，才有了痛苦。

  穆輕輕不知道，這對雪女而言，是幸還是不幸。

  無知也許是一種幸福。

  “我該怎麽辦？就這麽看著她再也回不來了嗎？要是我不知道她也對我動了心，我可以死了這條心了，可是我知道了，我怎麽才能說服自己不去管她的死活？”段飛葉問穆輕輕，滿臉的無助和茫然，不像個已經三十多歲的男人，反而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穆輕輕看到這樣的段飛葉，仿佛看到了鳳輕揚一樣。

  那時候，他也曾經這樣脆弱過。

  一想到鳳輕揚，穆輕輕的心情就更糟糕了，如今他把自己忘了個一幹二淨，完全不記得那些他們共同經曆過的生生死死，也完全不記得，他曾為了失去她，多麽痛苦。

  “段飛葉，如果你真的想要和她有個好結果，就不該像現在一樣莽撞，你要對抗的是雪族世世代代定下來的規矩，要打破這樣的規矩，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辦到的，你如果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勇氣，就不要再去想雪女的事情，把她忘了，重新開始你自己的人生。”穆輕輕勸道。

  段飛葉問：“有足夠的耐心和勇氣就夠了嗎？”

  “遠遠不夠，你還要有強大的力量，要有足以讓雪族所有人畏懼的力量，有人成功過，你未必不能，至少你知道有成功的先例，這難道不是一點希望嗎？”穆輕輕鼓勵道。

  段飛葉苦笑，道：“你是說雲夢的皇帝吧？說起來這件事，你恐怕還沒有我了解的多。”